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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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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榮想到這裡,忍不住縮了縮肩。他道:「有什麼話,只管在這裡說!」 王老六點頭道:「好,我們雖沒見到陳爺,見了你也是一樣——」 他的話才講到這裡,陡然之間,「呼呼」兩聲響,兩個人直飛了起來,重重落在地上,緊接著人影一閃,陳典文已站到了王老六的面前。 陳典文來得如此突然,王老六和自船上追出來的那些人,全都吃了一驚,不過王老六卻仍是陰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唐榮看在眼裡,心中也不禁暗自叫了一聲:「好!」 王老六非但不驚,而且還立時接著將話轉了下去,道:「陳爺來了更好,張先生說,違教已久,想請陳爺到揚州去相會!」 陳典文的神情,看來很峻冷,頭髮還是濕漉漉的,他的語氣也出奇地陰冷,道:「我們在揚州時,張先生為什麼不提相見這件事?」 王老六向前踏出了一步,道:「這事難怪張先生,陳爺來得突然,鹽幫上下,知道陳爺來了,群情洶湧,張先生怕要鬧出事來,是以要等陳爺走了之後,好好安排一番,再請陳爺去相會!」 王老六那樣說法,陳典文一時之間,真有點不怎麼明白,可是他只是略想了一想,還是明白了,看來,張翱還是要將「勾引蘭姑」的莫須有罪名,加在他的身上,要使他變成罪人! 陳典文的心中,自然十分惱怒,可是他也知道,如今決不是發怒可以解決問題的時候,是以他看來,比平時更冷靜,冷笑一聲,道:「我到揚州,會使鹽幫上下,群情洶湧,閣下用孔雀綠毒死了許老拐,鹽幫上下不知會怎麼說?」 陳典文只當自己這個問題,對方一定十分難以回答,卻不料王老六人不起眼,不但武功奇詭,應對也是流利之極,立時道:「鹽幫上下都會齊聲說一聲該死!」 陳典文倏地一呆,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王老六一句話講完,很有得理不饒人之勢,立時又接著道:「去是不去,請陳爺回一句話。」 陳典文仍然不出聲,這時,他正在細細玩味王老六剛才的那句話。許老拐是死在他的毒計之下,而王老六卻說鹽幫上下,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不過是齊聲說一聲許老拐該死而已。這句話,自然不是為了爭一時的意義而說,而是有極深的寓義在的,王老六雖然沒有明言,但是只要想深一層,就可以很明白,如今鹽幫上下,已經全是張翱的人,張翱已經完全控制了鹽幫,他說許老拐該死,就沒有人會再說個「不」字!要不然,像許老拐這樣的重要人物死了,不引起軒然大波,是不可想像的事! 地上還有著積水,積水在黑暗之中閃著光,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陳典文的臉上,但是陳典文看來,卻有一片惘然之色。他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該如何決定下來,他曾經以為,如果能將蘭姑找出來,那麼,事情或者可以挽回,但現在看來,蘭姑在各人的印象之中,已經成了「淫婦」,就算她再現身,也不會有必勝之道的了! 陳典文在考慮間,王老六又「嘿嘿」冷笑起來,道:「陳爺,張先生又曾吩咐過,他說,世上有膽識的人,可遇而不可求,陳爺若是不想到揚州去,他也決不相強,只是請陳爺長住東洋,別再到本國來,因為他能原諒陳爺,只怕鹽幫上下兄弟不諒,那就諸多不便了!」 陳典文的血又在向上湧,不過他還是竭力忍著,而且,居然笑了起來道:「你不必激我,我並沒有說不去,是不是?」 主老六冷聲道:「那麼,陳爺是答應了?」 陳典文這次答覆,十分乾脆,道:「是!不過我還有點事,一個月之後,定然回到揚州。」 王老六立時道:「好,有陳爺這句話,我就好向張先生交代了!」 他一面說,一面揚起手來,口中發出「噓」地一聲響,身子已向後退去,那些跟他一起來的人動作當真快得出奇,轉眼之間,和王老六一起隱沒在黑暗之中不見了!那些人一走,唐榮已經急不可耐,像他這樣心急的人,要他硬生生地忍住那樣一個大秘密不說,實在是極其辛苦的事,他立時道:「少爺!」 可是陳典文看來,卻像是不想聽他講下去,揚了揚手,打斷了他的話頭。 若是別的事,唐榮或許還能忍得下去,可是,他在無意之中得了雙龍爭珠令,這實在是驚天動地大事,他如何忍得住? 儘管他看出陳典文不令他繼續說下去,他還是道,「少爺,我找到了雙龍爭珠令!」 這句話一出口,陳典文也不禁陡地一怦,立時轉身,向唐榮看來,充滿了疑惑的神色, 唐榮忙伸手入懷,道:「你不信,我給你看!」 唐榮還沒取出手來,陳典文已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低聲喝道:「放著,這是什麼地方,怎能隨便拿出來!」 唐榮忙道:「那我們到船上去!」 陳典文道:「這些人,到過船上?」 唐榮點點頭。 陳典文道:「這艘船,我們也不能要了,走,我們這就離開這裡,」 曠野之中,黑沉沉地一片,他們連停都不停,就向前走著,一直到天亮,才來到了一個叫作「七套」的小集子上。 在那小集子上歇了歇腳,陳典文小心打量著人面,看定了沒有可疑的人,才向唐榮點了點頭,唐榮取出了那面雙龍爭珠令來,交給了陳典文。 雙龍爭珠令叫唐榮貼肉藏著,取出來的時候,摸上去,竟是熱的,陳典文提著雙龍爭珠令,半晌說不出話來。 唐榮卻顯得很興奮,道:「少爺,這面令牌在我們手裡,總是大大有用!」 陳典文苦澀地笑了笑,道:「我倒寧願它不知所蹤的好,這面令牌會落在不知名的人手裡!」 唐榮大是不明白,道:「少爺,這令牌?」 陳典文歎了一聲,道:「雙龍爭珠令是鹽幫的根本,你想想,蘭姑隻身出走,連令牌都保不住,她……她……」陳典文講到這裡,連聲音都發起顫來。 唐榮人雖然渾,可是聽到這裡,他也不禁涼了大半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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