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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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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望著「少爺」,欲語又止好幾次,才道:「少爺,事情已過去十年了,蘭姑她……」 「少爺」陡地向中年人射過他那種淩厲的眼光,中年人也立即住口,臉上是一副難過、惋惜的神情,「少爺」的視線又轉向那兩幅蘭花,緩緩站了起來,踱到了畫前,伸手在畫上,輕輕撫摸著,神情更是悵惘。 但是,當他轉過身來之際,他卻變得十分機警,說道:「對頭那裡,有什麼動靜?」 中年人苦笑道:「少爺,你想想,他們怎麼肯放過你?要我是你,躲還來不及,還要大模大樣,將金扇子掛出來,還不是引鬼上門麼?」 「少爺」冷冷地道:「要打鬼,不引鬼上門,難道還得花時間到處找他們!」 中年人神情更苦澀,道:「少爺,那些鬼,全是惡鬼,你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要是蘭姑在……」 「少爺」的神情一直很鎮定,可是這時候陡地暴躁了起來,陡地喝道:「她一直還在!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她……說她……」 他又急躁又發怒,聲音發著顫,中年人忙道:「還在,還在,我的意思是,要是她在你身邊的話!」 「少爺」像是陡地泄了氣,頹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少爺」坐下來之後,中年人在他的對面,也坐了下來,只是怔怔地望著「少爺」。「少爺」略略抬了抬眼皮,道:「唐榮,這年頭,已不興忠心耿耿這碼事了,你要是害怕的話!」 唐榮的臉,陡地脹得通紅,甩力一掌,拍在身邊的幾上,道:「少爺,你要再講這種話,我就……」 「少爺」笑了笑,道:「你就怎麼樣?就不理我,自顧自離去,是不是?」 唐榮的神情很難過,他的怒意已經消失,像是哀求似地道。「少爺,別難為我,我是粗人,不像你,放過洋,念過書,別難為我!」 「少爺」歎了口氣,道:「唐榮,我是為你著想,你想想,對頭多麼厲害,多麼深謀遠慮,當年的那種陰謀,不是到了事後仔細想起來,神仙也要墮入他的圈套,現在更是要財有財,要勢有勢!」 唐榮冷笑了一聲,說道:「不論他有什麼,我只有爛命一條,說什麼也不會虧本!」 「少爺」歎了一聲,抬頭望著艙頂,道:「說來也奇怪,我掛出了那柄金扇子,已經有一個來月了,怎麼對頭一點動靜也沒有?江南江北,他至少有七十二處站口,不知道有多少三山五嶽的人馬是他的手下,青紅兩幫的人,更和他廣通聲氣,難道金扇子不見了十年,就再也沒有人記得了?」 唐榮瞪了「少爺」一眼,道:「你才那樣想!我看,或許就在我們的船旁,就是對頭的船!」 「少爺」像是在喃喃自語,道:「那麼,他還在等什麼呢?」 唐榮吸了一口氣,雙手互扭著,道:「當然他已經知道了你在找蘭姑,他這十年來,也一刻不停在找蘭姑,他找不到,他要等你找到了再下手!」 「少爺」笑了起來,在他的笑聲中充滿了一種無可奈何的味道,然後道:「他找了十年也未曾找到蘭姑?蘭姑她……」 「少爺」沒講下去,神情也更悵惘。 唐榮一面搖著頭,一面推開艙門,向外面走了出去,艙中只剩下了「少爺」一個人,他取起一本書來,翻了翻又放下,又開始怔怔地望著那兩幅蘭花,那兩幅筆觸簡單的蘭花,像是可以勾引起他無限的回憶,而他的回憶,又必然是極其傷感的,要不,在他的臉上,就不會有那種悵惘的神情和蘊藏著如此深刻的悲哀了! *** 和那船尾掛著純金扇子的船的船艙,完全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是徐老爹的住所。所有鹽民的住所,全是一樣的,是他們自己建造的,用土塊當磚,屋子能有一根碗口粗細而又筆直的木頭做大樑,已經很不錯了。徐老爹的屋子就沒有,屋樑是彎曲不直的,所以屋頂上的草苫,也歪歪斜斜,在月明星朗的天氣,可以看到天上的月光,而在下雨的時候,屋裡和屋外,也差不了多少。 李和順來找徐老爹的時候,徐老爹正向灶中塞柴草,在煮他的晚飯,那是一鍋玉米糊子,如今鍋裡的玉米糊子顯然還沒有煮熟,不過灶裡的火早已熄了。徐老爹像是已經忘記了他的晚餐,只是不斷屈著手指,在屋中團團走著,屋子是那麼小,以致他在團團轉的時候,李和順不斷讓開身子。 李和順並沒有完全講完他白天在陳家港集上的遭遇,徐老爹就站了起來,一直轉到現在。李和順好幾次要說話,全被徐老爹揮著手,將他要說的話,擋了回去。 李和順已經算有耐心的了,而且他對徐老爹也有一份異常的尊敬,可是他也不耐煩,他退了退身子,又讓徐老爹在他的身前,踱了過去,大聲道:「老爹,你還沒聽我說完!」 徐老爹陡地停了下來,道:「別說了,你對那人提起過我,他一定要見我,是不是?」 李和順睜大了眼,點著頭,徐老爹苦澀地笑了一不,道:「你走吧。」 李和順忙道:「他要我和你,明天在鹽河邊見他!徐老爹,你可得去,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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