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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語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種重壓感覺,眼光如電,掃來寒氣襲人。

  美麟兒一見儀姊姊,人在生死邊緣,自覺傷心萬分,心神不屬,耳目失靈,雖然站在師姊身旁,人被奪去,發覺已晚,在場的又都是長輩,未得指示,本事再大,也不能動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著恩師,紫陽真人,對這位愛徒,非常痛愛,知道這場事,如不訴諸武力,決無其他方法可了,遂把臉容一整著麟兒將掌碎銅令之事,當眾細說,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兒開口,竟冷笑道:「本門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毀,理由再足,想解決,也只有兩條大路好走。」

  真人也報以冷笑道:「願聞其詳!」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門僅派人割取雙手,謹向祖師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勢不兩立,不將毀者弄得派毀人亡,決不撒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語句強橫,無以復加。

  紫陽真人,縱聲朗笑道:「貧道認為天下無不釋之仇,不解之冤,問題只在於對方是否怙惡不改,貴派入山,即傷我門人,而今兩位受傷弟子,尚還躺在床上,這些我都隱忍,面晤洪道友,自問尚能以禮相待。結果如何?紅鱗毒蟒,把本洞鬧得烏煙瘴氣,貴派既為小徒毀了門中信物,勞師動眾,我這為人師表的,也不能不問情由,而遞加處分!但是老前輩又不容小徒開口,萬事存於一理,是否我們能將理字置諸度外?貴派可將門人穿肌洞骨,本門師徒,無殊父子,這種作法,恕我司馬紫陽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質蘭心,遭遇如此,本門上下,均代為惋恤不置,還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寬容,他年如可效,誓必報命!」話完,竟向一氣真人,打了一個稽首,又朝麟兒喝道:「徒兒,快向師伯謝罪!」

  麟兒朝前一跪,正待磕頭,一氣真人,憤然作色,手上雲帚一拂,千絲寒風如剪,麟兒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氣貫注全身,雲帚剛好落在鈸上,踉蹌一聲,鈸作龍吟,其聲震耳。

  右邊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輩鐵蓑翁,已從座上飛起,瞪目怒吒道:「惡道欺人太甚!」

  揮掌髮式,旋風疾轉,若怒海泛潮,驚雷掣電,猛撲青城教主前胸。

  一氣真人,獰笑一聲,斜退半步,橫右掌往盾一帶,又複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種無形勁力。

  雙方路道都怪,一則回旋轉舞,一則由內而外向四周擠壓,彼此掌未接實,但覺異常吃力,同時各把雙肩一晃,鐵蓑翁腳未移開,一氣真人似覺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後退,蓉城老人,卻于此時,伸了一個懶腰,那空中擠壓之勢立便大增,把鐵蓑翁打出的旋風,激向四周散去。

  卻塵子朝著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長者是否因為連日跋涉,困頓風塵,且請移玉雲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復後,那時明攻暗打,猶不為晚!」

  這話觸發了人家滿腔怒火,老人竟從椅上,緩緩立起身來,向著卻塵子邊走邊帶冷笑。

  麟兒也在師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點點頭。

  只要恩師首肯,美麟兒已無所顧忌,緩把身子挨近師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輕扣拇指,往外一彈,彈指功可以貫石斷金,只要觸及,立便骨折筋斷。

  不待師伯回手,麟兒早清笑道:「好一手彈指功!」人影晃動,招式奇詭,竟躲開人家正面攻勢,駢右手食中兩指,朝老人左臂一劃,這原是昆侖山武學神髓,最難練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識?

  但因麟兒人少年輕,雖然老人也曾聞報,這孩子功力奇異,可是總不相信,小兒輩他能強到那裡?事情就壞在這種想法上?

  老人中途變式,順著麟兒雙指來勢,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輕彈,但麟兒天罡指也同時攻到,只聞「啪」的一響,雙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蠍,兩人顏面同時變色。

  蓉城老人,鐵青著臉,竟朝紫陽真人喝道:「司馬紫陽,原來你還有這麼一位徒弟,無怪會如此輕狂,而今我們什麼話也不必白費,手底下分強弱,峰頂上決勝負便了。」

  原來兩人手指對擊後,都覺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驚,蓉城老人,更是大驚失色,知道想把昆侖,弄得一敗塗地,事實上極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縮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無理好講,不如以武功而正強弱,洞中動手不便,我們同赴玉柱峰領教昆侖絕學,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陽真人同不同意,飄身就走,兩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揚,疾如電閃,竟從小洞穿身而出。

  麟兒因為儀妹妹已落在她祖師身上,關心好友安危,心中異常焦慮,拿眼看著恩師,發出乞憐之狀,真人當機立斷,笑對卻塵子道:「一切勞師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並朝麟兒練秋微笑道:「爾二人隨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驚鴻掠影般,攜著兩位心愛弟子,力朝二老身後追來。

  真人邊追邊笑問麟兒道:「小別數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進很多,背上饒鈸,何人所傳?而且為師並未著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產生重大變故?褲管已破,似曾受傷。頗令為師迷憫,可將個中原委,略向為師訴說經過。」

  這番話,充滿無限關懷與愛惜,麟兒滿懷激動,不由得簌簌淚落,遂將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並作一語,概告恩師,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師訴說。

  真人一聽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覺快慰異常,遂笑道:「你這孩子,福緣真厚,居然連這三位老前輩,也感動出手,這一來,武林中多少奇異之士,未來賴以保全,確屬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覺師太這樁事,與你師伯關係極深,一俟機緣已到,我即設法處理便了。霞兒能得雪山前輩為師,自是她畢生之幸,金牛穀之行,可能有驚無險,只是你放心不下罷了。」

  說著,回顧麟兒,笑了一笑。

  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兒笑了一個暈生雙頰,羞個可仰。

  真人又繼續道:「你和崆峒高足陳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對方又能敬友尚義,得友如此,尚有何言?昆侖崆峒世仇之事,積習已深,所幸你師伯師叔,賦性溫和,對前人一事,必可捐棄成見,惟對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難預測了,賢徒必須珍惜友情,縱有天大困難,為師必竭力助爾,自可放膽去作,惟恙蟲之事,至為可慮,能否獲取靈藥,連為師也不得而知,一俟此問事了,當與爾兩位師伯,計議一番,即作決定,此次所來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數人物,如有困難,必能同心協力,絕無掣肘,惟江湖險惡重重,爾年事又淺,一切務宜謹慎,以免憤事!」

  真人一面訓勉徒兒,一面行功運氣,人如脫弦之箭,追趕前面兩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膽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著熊玉儀氣若遊絲的嬌軀,行來卻若無其載,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後,高逾數廣仍形勢巍峨,高人雲表,峰頭白雪皚皚,半腰而下,又忽青蔥碧綠,隔遠凝望,宛如霧籠仙姬,嬌姿綽約,由周峰圍峰疊,山勢綿延,起伏千里,端的雄偉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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