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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酒飯既畢,麟兒提議,午夜探山,惠元只喜得拍手大樂。

  驀地窗門無風自開,一條灰影電射而入,惠元撲向前就是一式「黑虎掏心」,對著來人胸缺打去。

  麟兒大吃一驚,撲向前,將惠元攔腰一帶,惠元忙縮手收招,但拳風勁疾,仍直撲來人胸前,勢未稍減,來人忙將那肥大袍袖一卷,雖然收去拳風,但身子也被震動得搖了兩搖,才將身形穩定。

  瓊娘玉英,早已撲向前招呼了一聲師叔,那人輕笑道:「這位崆峒高弟好俊的拳功,貧尼幾乎抵擋不住呢。」

  惠元見來人是一位慈眉善目、年約七旬的師太,因瓊娘玉英同呼師叔,而態度又顯得那麼親熱,知道一定是廬山派的長輩到了,也忙喊了一聲師伯,並紅著臉,謝過剛才的魯莽行為,隨伴立在麟兒跟前,玉面爭輝,交相掩映,師太不由淺笑道:「兩位賢契,真是瑜亮並生,功臻絕頂,的確是武林美質。」

  兩人惶然遜謝。

  青蓮師太落坐後,麟兒略一注視,見她雙眉緊鎖,一臉倦容,似失去了往常那種安靜態度,不覺心神一怔,幾番想出口探問,但在長輩面前,似又礙難出口。

  師太慧眼如電,一見即知麟兒心意,不等他設詞詢問,即嘆息道:「瓊兒這場事,不想過於扎手,天山蒼鷹二友,于探山時竟被人擒去,貧尼雖然逃脫,看情形,似是敵人有意把我放走,讓我邀集武林同道,齊集此間,好讓他一網打盡。巫山到底出了什麼奇人?我已窮數夜之功,上山打聽,雖竭盡所能,但總無法擅越雷池一步,而且連敵人面貌也未看清,加以近來禪心不靜,警兆連連,卜卦多次,均未測出絲毫底蘊。今晚,見山頭派伏此間細作,發出銀花火箭報警,猜想你們已來此處,果然一找便著,日來遲退未至,大約與鶴峰千年芝馬之事有關,不知所忖如何?」

  麟兒略將鶴峰之事簡陳師太,並急問天山神丐及蒼鷹老人,如何探山被擒。

  師太道:「我們三人,於當日趕赴此間後,即決定夜間探山,但一進入巫山縣境,即發覺寨上有細作埋伏各處,看情形,只要有武林人物路經此處,他們都得把你的來歷弄清,天山道友想出手懲治,是貧尼將他一手阻止。當晚兩更過後即逕奔巫山,進入山林不久,我們即從枝頭之上直向神女峰進發,距離峰腳尚有裡餘,立即有人中途攔截。起初,來人出聲喝阻,道是神女峰未經許可,決不容人察看,發話的人竟用武林中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力向我們示威,我們哪能吃他這套,中途退返?天山道友和蒼鷹道友遂隨肩並進,意圖硬闖,不出十丈遠近,忽聞暴喝一聲「打!」刹那間,暗器橫飛,響聲大作,我們靠著內家罡力,將飛來暗器全部震落,拾起一看,不由使我們驚得目定口呆。原來打來的東西卻是一把樹枝,這種摘葉飛花的功力,我不能說武林俠義道中就無人具備,但是就我所知,會這種功力的人可以說少之又少。蒼鷹天山二友,用蒼鷹盤空踏雪無痕的上乘提縱術往前硬闖,我在他兩人身後,暗中打量敵人形勢,略有遲延,再行進入時,不料殘枝敗葉紛從兩旁打出,雖然均被我用拂塵震落,末傷身體,但衣袖卻穿破了兩處,這還不算厲害,驚人的異事卻隨之發生。神女峰離我撲鬥之處,總在十裡以上,驀地有人從峰上發出一種低沉的冷笑,隨即慢吞吞地說道:「將那幾個武林小輩一併擒來,由我親自發落,如果他想惜命逃走,就任他暫時離去,以免有人說我們趕盡殺絕。」那聲音分外清晰,一字一句,低沉有力,另說是聲從離處可以及遠,但來人語音不高,十裡遙程,言來卻有如面對一室,內家功力,如沒有出神入化,曷克臻此?旋聞撲擊喝吒之聲立止。論武功,天山蒼鷹二友已是江湖上乘好手,似不應數合即敗,看情形,大約中了敵人的什麼歹毒暗器,遭人擒縛,當時我不顧一切,向前直撲,但斷枝殘葉取用不盡,宛如箭林密而,紛從四面八方襲來,我不得已,只好引身暫退。連續幾晚,均經改道奔探,但敵人卻洞若觀火,每次均被人中途截退,今晨,並在我落腳店中,給條示警,著我立即退出巫山縣境,否則本晚將立以毒辣手段對付。這樣的強敵,可以說生平尚屬首次遭遇,正待奔赴鶴峰,與麟賢侄妥商應付之策,不料你們卻適時趕來,貧尼無能,言來慚愧不已。」

  講完這段經過,青蓮師太不盡唏噓,一改往日那種沉靜常態。

  惠元星眸中精光四射,但隨即將秀眉一皺道:「傳音入密,摘葉飛花,本門中的幾位長輩都善精此道,即弟子亦曾習此種功力,不過要仗以阻止像師伯這樣身手的人,卻極不容易。巫山何時隱藏這種武林高手,武林中迄未聞之。看來江湖上殺機潛伏,群魔業漸次蠢動,這種人物,不屬陰山,就屬四川境內這幾大名山異派。」

  驀地白光一閃,一把七寸長短的匕首從窗中電射而入,惠元一聲冷笑,隨手一抄,立將匕首接住,也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來人喝道:「巫山匪徒,我勸你稍斂狂態,假如再不知趣,我要立即將你擒縛!」

  他人在發話,麟兒忙從他手中取過匕首上所附紙條,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巫山周圍一百里,決不容許旁門別派滯留窺測,念爾等年幼無知,不加懲處,著即離境,否則即予扣留,並向爾師門問罪。」

  來人輕罵一句:「好個狂妄無知的蠢物!」

  麟兒嘴唇微動,那聲音細得幾乎使人聽不清楚,瓊娘知他正以紫陽真人上乘傳音之技,警告來人,但聞他斥叱道:「狂徒,歸告你家寨主,道是十四年前,薛家一門血案,現由廬山青蓮師太親率死者之女及其未婚夫婿等人,來此拜山,為免你措手不及,約定三日時限,靜候等覆,如過時不令回信,我們即發動攻山,本意將你揭縛示懲,以消除你那桀傲不馴的匪氣,但那樣作,顯得我們不教而殺,未免不近人情,從速歸告你家寨主罷!」

  想是來人識貨,果然一聲不響地走開。

  瓊姐見他彰明昭著地道是自己未婚夫婿,不由羞得粉驗通紅,但心中卻感到無限甜蜜,不由深情款款地望了他一眼,麟兒也報之一笑。

  第二天上午,竟來了一個三十余歲的藍衣匪徒,一臉剽悍之氣現於眉宇,一入店,就告訴店家,要面晤青蓮師太,以便交付書信。

  店家如奉綸音,立即帶赴師太房前,開門的正是袁玉英,當即由店家面告其事。

  袁玉英將匪徒略一打量,冷幽幽地說道:「師叔正在入定調息,有信要交,有話要說,不妨由我直轉便了!」

  來人冷笑道:「交你原不打緊,只怕你拿不穩、接不住,道我存心使壞,那才冤枉!」

  玉英嬌喝道:「狂徒,你如再事賣狂,我叫你立刻討不了好,書信交不交在你,我無時間和你爭口舌之利。」

  那人遂不再言語,從懷中掏出書信,遞與袁玉英道:「你既然願轉,就此拿去罷!」

  袁玉英伸手一接,忽然大叫一聲,如觸蛇蠍,左手捧著右手,緊咬銀牙,疼得花容慘白,似乎苦痛萬分,那書信落在地下。

  店家皺眉瞪眼,莫名究竟,正待彎腰拾起地下書信,驀地青光藍光一閃,麟兒惠元均從房中電射而出,一見情形不對,趕忙喝止店家,同時見袁玉英一隻右手,業已又黑又腫,不用說,一定又中了什麼稀奇物,忙取出蝻蛇丹,著她握在手上,蛇丹能化解百毒,疼痛立止。

  麟兒問過師姊情形,玉英告訴他,這封書上蘊有奇毒,她一接著書信,右手五指立即奇痛如絞,麟兒一聲不哼,重用真氣將全身毛孔閉住,若無其事地把信拾起,拆讀後,大意謂:巫山寨上的人物,並無人認得什麼姓薛的人,但開山立寨的人,多少總有幾個仇家。如果彼此有仇,而又仗著一身本事,儘管跑上神女峰來,隨到隨接,不必限什時日。信封上,頗有奇毒,初接不免吃驚,但用「金銀花」煎水洗滌,不到兩個時辰,其毒即解云云。語氣至為狂妄無禮,只看得麟兒惠元十分惱怒。

  當即由麟兒對來人發話道:「我們也不願和你一般見識,上覆你家寨主,我們要立即上山,不管他承不承認與薛姓的人有無關係,武成林這個人,我們是勢在必得!」語聲一落,即返身入房,就著原信上,寫了幾個大字:「即日攻山,準備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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