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紫龍佩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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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笑道:「蝻蛇內丹可以解百毒,惠元弟那麼重的毒傷,我還把他扳了轉來,這小東西闖的禍,自然更加容易,真要不行,把它放出來,讓它自己把毒吸盡,系鈴解鈴,那有什麼困難之處?」 瓊娘見他說得滿輕鬆,撇嘴一笑道:「貧嘴!元弟受傷,我看你也拿不穩主意呢,一開頭,張嘴就哭,把我也弄慌了,如不是偶而記起儀姊受著毒蜂蟄傷,你拿內丹浸酒給她服食,人即霍然而愈,故想出後來用水浸丹解毒一著,將人救轉,否則,元弟即使不死,那左臂也成殘廢了。」 惠元忙整容一禮道:「小弟這條命,不是哥哥和兩位嫂嫂及時搭救,那真不堪設想,我真不知如何感激呢!」 他乾脆改姊姊為嫂嫂,弄得龍女瓊娘,一臉緋紅,同聲把他啐了一口。 惠元又一本正經地對麟兒道:「小弟另一個救命恩人,雖曾略瞻風采,但它飛行之速,不啻如驚鴻一瞥,難以端倪,麟哥哥何不把它放出來,令小弟仔細瞻仰一番!」 麟兒忙探手革囊,把那盛蜈蚣的瓶子取出,拔蓋一看,瓶裡空空,才記及忘把此物收取,忙啊了一聲,怔在當場。 瓊娘驚問道:「怎麼回事?難道忘記把它收取不成?如果走失了,那多可惜!最怕的是江湖惡人把它收取,利用它為非作惡,這東西毒性奇重,那一來,武林中俠義之士,不知要死傷多少了?你怎麼能這樣大意?」 麟兒睜著大眼睛,想了一想,最後只好來個苦笑道:「這東西心思靈巧,往常均能自動飛回,但今日卻一反常態,說不定有什麼新發現,以至流連忘返,待我明日嘬口長嘯,如在附近,聞音自必飛返,真正遺失了,那也是人情之常,有什麼好悔?」 龍女嬌笑道:「誰怨你來!救人要緊,即此走吧!」 諸小俠略事收拾,配帶各人的寶劍革囊,由熊玉儀領路,又複穿窗而出。 忽聞「啪」的一響,大樹上已折了一枝樹枝,熊玉儀正待喝問,麟兒笑道:「那是自己人,這幾位前輩的功力真高,儀姊姊進入此間,他們已經覺察了,真看是敵人,說不定老早把你截回去了。」 林子裡傳來一聲輕笑,有一蒼勁口吻的人發話道:「半夜三更,還不好好調息,救人作什麼?人家早去峨嵋求救去了,治好了人,也無人對你們心存感激,還說不定受傷者幾句搶白,這又何苦呢?」 另一人接口笑道:「他們還不是顧及朋友間的情分,熊侄女師徒為人守正不阿,沖著她們兩人把人救轉也好,峨嵋派如真不講理,武林中自然從此多事,我們只好放手與他們周旋一番。道兄,你道是不?」 一問一答,那語聲也愈離愈遠。 龍女笑道:「這兩位大約一是仟峰師伯,另一位應是奇叔,不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兩位前輩的眼中,就是儀姊們的行動,這兩位前輩也都瞭若指掌,看情形,大約覺淨和尚已赴峨嵋求救去了。」 他們穿過了一片林子,已到了峰頂南邊,玉儀飛身先下,峰頂離落腳之處,少說也有二十余丈高,雖說玉儀功夫不弱,但也帶著輕微的響聲,麟兒等人跟著飄身疾落,除玉英腳帶微響外,其餘諸人直如秋風飄落葉,聽不到半點聲息。 此處尚系峰的上方,地勢極為陡峻,林木削石掩蔽了星光月色,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若是常人,暗中摸索,走來不免寸步難移。 練武的人多能暗中見物,那情形自有異常人。熊玉儀循著羊腸小徑,幾彎幾轉,還越過幾處絕岩,才把眾人帶到一座懸岩之下。 那懸岩從山中凸出,底下卻有一個極大的裂口,裡面非常寬大,自可容人。武林兒女四處飄蕩,走到深山峻嶺杳無人跡之處,枝頭棲息,洞穴藏身,原是常事。一到洞口,玉儀停身肅客,由麟兒惠元領先,龍女瓊娘以及王英玉儀緊隨而入,洞裡不但寬敞,而且頗為深長,但中部入口,卻極為窄狹,僅可容一人出入,大約過了此處就是裡層。麟兒正待緩步入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淒涼感歎之音,道是:「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一身煩惱,起自貪婪,無端惹甚事非,害人害己!看來爭強好勝,不知要毀了多少武林人物?」稍事停頓,又繼續道:「但退一步地,何處不饒人!」最後兩句,語音悠長,字字入耳,明是有為而發。 麟兒平素天真稚氣,這種地方卻一點也不含糊,忙縱聲一笑道:「童子無知,冒犯尊長,特來請罪,一俟傷者痊癒後,任憑長輩責罰便了。」語音甫落,人已飄然而入,項上紫龍玉珮,光幕業已發出,碧光紫芒照得洞內如同白晝,石凳上擺著兩位受傷的人,頭如麥鬥,顏面如墨,已難分別出五官位置,全身更腫得不成人形,除胸部略具起伏外,看不出有其他半點動靜。 赤霞女坐在他們兩人中間,她雖是中年婦女,但望之也不過二十餘歲的人,這不是她駐顏有術,而是仗著她一身精湛內功,她性喜著紅,飛行時如紅霞經空,故江湖的人賜以赤霞女的雅號。平常娥眉淡掃,秀麗天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男兒願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認為這些鬚眉男子,見了女人都帶著三分哈吧狗的氣息,不免心存鄙視,故從不稍加詞色。其中不免有人認為:「不怕貞節女,只怕癡心漢」。只要天天纏著她,小心侍候,總有一天,能獲得她的芳心,一旦身為入幕之賓,那她還不乖乖就範?不料這種心意,她比男人還懂得清楚,你纏她不睬,再纏,她嚴詞警告,三纏她則出手懲治,割耳去鼻,斷手削足,各式方法她都使用。由於手段太辣,不但那登徒之輩不敢問津桃源,就是方正之士也嚇得裡足不前,不敢作求鳳之想,於是這朵有刺的玫瑰,只好蓬門深鎖,曲徑久荒! 她又何嘗不知道「一別芳時花漸老,轉眼斜陽夕照邊」!但大錯已成,挽轉無術,只有對影自憐,一心一意地課徒為樂,早先那倔強的固執性格,就這樣被她磨去了不少,反而變成通情達理起來,放對玉儀這椿事,她不但沒有責罰徒兒,反而同情她,即師兄師妹的受傷,她也毫無嗔怪麟兒之意,反覺得他們對這種少年靈秀兒女落井下石,大是不該。 所發出的感歎,不過指點幾位少年男女,不可隨意用過分的手段對付別人,因為這種奇毒惡物,用來太使人可怕了。 麟兒發話入室,她也點頭為禮,含笑答道:「賢侄言重,這大約又是玉儀多事,深更半夜把你們一起找來,你們對她這種情分,確使我感動非常。」 又把惠元龍女一齊打量,笑道:「如我所料不差,你們兩位,大約一是大悲真人的心愛弟子,一位卻是紫陽掌教的掌上明珠了。」隨即握著龍女的手,歡逾生平。 略事寒喧,即著手治療,洞內原有幾處清泉,麟兒即將蝻蛇內丹放入泉中,不一會那泉水色作米黃,與平常的淘米水不差什麼。 他革囊裡原帶了一隻玉盞,舀了一盞水,將傷者牙關叩開,每人口中灌了半盞後,即笑對赤霞女道:「丹水入腹後,他們體內所中奇毒,即可逐漸解除,但不知此間是否有什麼瓷質的東西沒有?」 赤霞女忙道:「瓷杯我倒有兩個,不知是否合用?」忙從囊中把東西掏了出來,還是一對很精緻的細瓷茶杯。 麟兒臉含微笑,搖了搖頭道:「這大約是老前輩心愛之物,麟兒如果把它打壞,未免有點對不住人!」 赤霞女正色道:「瓷杯一對,能值幾何?救人要緊!賢侄只管隨意動用便了。」 麟兒忙叫龍女瓊娘將黑寡婦的身體扳轉,又著玉儀用革囊把她胸部墊住,這樣頭部剛好略向下垂,龍女瓊娘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覺相視一笑。 他把瓷杯輕輕敲破,拿著一塊碎瓷,在她頸上傷處輕輕一劃,立刻劃了一道長約一寸的傷口,黑紅的血液津津直冒,遂囑咐龍女瓊娘道:「霞妹用幹元內功將傷者體內毒素逼出,涼姊姊可舀丹水將傷口流出的毒液清除,不到半個時辰,即可安然無事了。」 麟兒和陳惠元把覺虛大師也如法炮製了一番,由陳惠元用太乙五靈功將傷者體內藏毒輕輕逼出,麟兒卻很安閒地站在一旁,靜待變化。 瓊娘見他那副輕鬆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算找到替身了,別人都忙著,你反成了沒事人兒!」 麟兒俊臉一繃,低吟道:「有事弟妹服其勞!」 此語一出,弄將旁邊的人都不覺忍俊不禁。 這方法,還算讓他用對了,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兩人身上的浮腫都已消失,傷口處滲出來的毒血,顏色已作鮮紅,顯然不帶多少餘毒。 覺虛僧和黑寡婦都已同時醒轉,那和尚還好,見到這種情形,知是麟兒等為他醫傷,長歎一聲,垂目不語,一任惠元在他身上用內力推拿,毫不撐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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