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紫龍佩 | 上頁 下頁
二六


  瓊娘很感動地望了他一眼,點點頭,但眼淚猶如斷線珍珠,滾滾而下,在悲涼氣氛中,繼續講她家中極淒慘的遭遇。

  原來鵬兒自與武林成訂交後,竟日在船上促膝談心,研討各式武功,兩人彼此都互相敬服,最後乾脆在船上互結金蘭誼友,鵬兒為兄,成林為弟,燕玉也見他幾次,第一次見面時,武成林看到了燕玉,臉上似乎略帶羡慕之色,但一顯即隱,立即恢復他那瀟灑的態度,燕玉見來人與丈夫不相上下,她平日對丈夫至為相賴,丈夫結交的朋友,哪還差得了,故有時也不避嫌疑,親自招待,在武成林方面,一舉一動,表現得似乎很有分寸,因此使鵬兒與燕玉兩人,對他極生好感。

  這時燕玉已懷孕三月,船也離巫山只有兩百餘裡,但是上游水勢至為湍急,逆流而上,必需雇用許多民工,實施拉纖工作,拉纖的人,彎著腰,背著纖,一步一步地前進,左手很有節奏地擺動著,口中也不停地發出呼喝之聲,舟行速度甚緩,每天走不到八九裡路,兩百餘裡,起碼得走上一月,這樣慢吞吞地前進,確實有點悶人,好在雙方人多,彼此走往,談交論武,賽棋品茗,才可消磨時日,打破寂寥。

  這天,船到鄂川交界之處,飛鵬突然想到了一事,與江鏢師會商後,即將自己的船走在官船前面,而且著兩船隔得頗遠,除彼此加強戒備外,並將拉纖的人特別增多,趙知縣的船,由四位鏢師負責戒備,自己的船則與盟弟實施防守,船到碚石附近,果然事變發生。

  原來這地方已入巫山十二峰範圍,兩面都是崇山峻嶺,江流至為湍急,岸上的路崎嶇不平,有的地方因地勢過分傾斜,極難找到落足之處,拉纖的人弄得滿頭大汗,前進艱難,好在事先早有準備,增加了人手,否則真有點不堪想像。

  這一路猿猴最多,叫出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淒涼,使人發生一種不快的感覺,這可能也影響了拉纖者的情緒,雖然他們還是那樣賣力,但很少快樂的氣氛,飛鵬見了這種景象,看到了這種艱苦的工作,於是體會到貧苦人的可憐,不由得產生一種同情心理。

  他漫不經意地將岸上拉船的人看了幾眼,又向上游望了一望,忽見兩條梭形快艇從上游飛駛而來,它行駛的方向正是自己船行必經之路,如果兩舟相撞,除自己眷屬家人無一倖免外,就是岸上拉纖的人也會因受不住這種衝力而紛紛落水,為急流所吞逝,這種惡毒詭計,幸而自己一時想到,已有提防,但是看到來船這沖聲勢,也不免有點觸目驚心。

  鵬兒的船與江鏢師他們的船相隔並不太遠,舟子夥計們哪裡明瞭這是匪徒們的一種陰謀,只當是一種冒失鬼,駕著船在江面上橫衝直撞,故紛紛破口喊罵道:「你他媽的,瞎了眼吧!你駕船在江面上走,也不看看前面有船沒有?橫衝直撞的作什麼?你還不趕快向右轉舵。」岸上拉纖的也在那兒一邊拖,一邊向那上游兩船叫駡,情勢非常緊張。

  上面那兩隻梭艇,每艇只有兩人,一人掌舵,一人站在船後,對於他們的喊叫與漫駡似乎棄耳不聞,艇仍按著急劇流速,一前一後分別向趙知縣與鵬兒的船直撞而來。

  鵬兒一聲清叱道:「鼠輩竟敢施這種卑劣手段,看我來收拾你。」

  一探豹皮囊,取出四枚鐵燕金鉤,分左右手同時打出,他這次出手系存心與敵人拼命,發出的手法隱含內力,歹毒非常,那鐵燕起在空中,因速度過大,風涼翼鋒,發出一陣強烈嘯聲,震人心弦,四道紫光,奔向來艇,艇上舵手一見這種暗器,想躲也來不及,但聞一聲悶哼,一中前額,一中前胸,不但金鉤透入肌膚,連鐵燕也沒人肉內,當時斃命。

  兩個站立的盜首,使的都是一對三尖刀,穿的都是全身水靠,一見這奇形暗器來襲,忙作勢入水,但鐵燕來勢太快,前面梭艇上的一位,人雖離艇而起,但屁股上卻仍被鐵燕釘個正著,慘叫一聲,撲入水中。

  後面一位舞動三尖刀,想把鐵燕打落,但鐵嘴金鉤系用機簧安裝,這一撞之力,正好觸發機簧,嘴部金鉤電射而出,立時打入盜首左眼,只見他血流滿面,人痛得齜牙張嘴,縱使華佗再世,想把左眼複明,也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

  那空中鐵燕被三尖刀一撞之後,雖震向上空,但仍成弧形,勢不稍煞,重向這受傷盜首呼嘯而來,這一下,嚇得他亡魂皆冒,哪還顧得左眼疼痛,立即從艇上滾落江中。

  艇上的人雖死的死,逃的逃,但船趁水勢,快逾奔馬,仍分奔薛、趙兩船,飛鵬與江鏢師手中提著撐篙,運用畢生功力,對著梭艇船頭傾面猛力戮去,兩隻梭艇因舵手死亡,失去控制,故來勢雖猛,但經行的航跡卻略帶之字形,並非趁勢直撞,兩人利用這一弱點,又加以內力精純,一篙竟將梭艇撐斜,自己的船,未被撞及,總算脫離了危難,那兩隻棱艇,此時已向下游沖去,眨眼間,已離去很遠。

  鵬兒忙立船頭,面帶懊惱,望著梭艇,如有所失,忽聞身後有人發話道:「盟兄真是武功絕世,武林奇才,這樣兇險場面,終於沉著應付,化險為夷,暗器之奇,當代少見,匪徒詭計雖毒,不但沒有得到絲毫便宜,反而命喪江流,人舟全失,看來惡人自有天報,自非虛言可比了!但勝算既操,似猶懊惱,所憂何事,可否據實明告?小弟不才,頗諸武功,如能效命,願聽差遣如何?」

  鵬兒回頭一看,見是盟弟武成林立在身後,滿面笑容向著自己問話,奇怪的是他目光中似乎微帶困惑,面色上也表現著略顯陰沉,剛才那樣緊張的場面並未見他出手相助,此時雨過天晴,卻雲願聽差遣,並殷殷致問,在工作時效上,似乎有點超越常理,不合人情,但這正是鵬兒剛愎自用,缺乏江湖經驗的地方,他認為人家相貌文秀,談吐不俗,而且,年紀輕輕,正當英俊有為,人家既是自己金蘭誼友,哪會懷有什麼陰謀詭計,對自己有不利之圖。

  鵬兒卻忽略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致惹上了後來奇痛慘禍!他毫不懷疑,對著成林很友愛地笑了一笑,跟著又歎了一口氣道:「江湖上真有陰詐百出,陰謀詭計,令人防不勝防,今日的事如不是我昨日偶立船頭,望著江流水勢,過分險峻,一時觸動靈機,認為匪徒如從上游趁勢襲擊,則我方船隻至為堪虞,遂與江鏢師籌思對策,故將兩船分開行駛,並加強戒備,以免匪徒得手,不料籌思來久,匪徒詭計果未出所科,賴師門暗器神奇,雖然一舉摧敵,但廿四隻鐵燕,卻因此而損失了四隻,這東西得來不易,少了一隻,無法籌補,加以巫山雙傑武功頗高,最討厭的還是他們奸詐百出,令人防不勝防,思前顧後,頗以為慮,事遭賢弟看破,幸勿見等才好!」

  武成林聽他盟兄說完,沉思了一陣,臉上似乎現出一抹陰森,但一現即隱,旋即笑答道:「原來盟兄以比武之事而頗感不安麼?小弟不才,願聽驅遣,雙傑武功雖強,有你我二人聯手,自不足為慮。倒是盟記暗器,確屬武林一絕,損失了至為可惜,不過小弟還有一點不解的地方,就是這種暗器,似乎是江湖上傳聞久已失傳的鐵燕金鉤,這東西傳至崆峒元一大師,即未聞再有傳人,元一在昆侖與崆峒派華山比劍時,為伏魔真人太清罡力擊斃,伏魔真人亦被他五行掌所作,鐵燕金鉤從此即未出現江湖,今觀盟兄手法,確是傳聞中的武林一絕,難道兄長是崆峒高弟不成?」

  飛鵬聽了,想起了師父,不由發生了一陣感慨,長歎一聲,答道:「賢弟,說來真夠慚愧的,恩師傳技三年,後來因事遽別,臨走時,也未說及師門別派,事隔六七年,亦未再見他老人家一面,賢弟所問,愚兄真愧無所答了。」

  武成林也就一笑而罷。

  兩人談了一陣,遂分別回艙,飛鵬見著愛妻,只見她腹部微凸,剛才的事,自然少不了一場虛驚,只得好好溫存體貼一番,燕玉如小鳥依人,偎有丈夫的懷中,紅著臉,指著腹部道:「你真壞,那一晚,瞧你那股狠勁,我准知道會有今天,你看他越來越大,我每日沉沉欲睡,這滋味有說不出的難受,想來我真不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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