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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魔海吞舟述明獲至寶 椰林演技昆仲顯其能

  向濤村本來有一所大祠堂,前後四進,當中都有個大天井,從第二進起,還另外有耳房,第三進祀的是海龍王,第四進祀的是開村的始祖,和歷代祖先;除了頭一進有房間之外,其餘各進正屋是不住人的,向濤村建這個大祠堂的目的,是平時作為堆置漁具的地方,有事的時候,就作為村眾集會的場所,祠望前面植了畿株大葉枇杷樹,和畿株鳳凰木,雖然不會結果子,但是樹蔭下清涼異常,是公眾納涼之地,更是孩子們的天然樂園。

  村民把祀堂裡的東西剩出來之後,王大伯著人打掃乾淨,把王仲甫祖孫三人,安置在後進的耳房裡,當王仲甫到耳房一看,卻見棹椅雖舊些,但衾枕用具全新,更是感佩異常,祖孫三人由王大伯帶著到村裡外各處走走,回到祠堂裡,看到一位頗瀟儷的青年,儒冠儒服從那畿株鳳凰木下很快地走過來,含笑地向王仲甫四人一揖,王仲甫趕忙還禮,又躲到那青年對王老伯說:「今天上午小侄才由縣裡回來,就聽到坤平對小侄說大伯義氣干雲的這回事,我來這裡一看,才知道大伯樣樣都做得很周到,竟使我插不下手去,只好叫阿平過來供驅役。」又面對著王仲甫滿面笑容對王大伯說:「這位諒就是王老師父了,大伯要給我引見引見!」

  王大伯笑著說:「沒有你們讀書人那不懂禮貌,人還站著哩,到裡面坐了再說吧!」雖然王大伯是笑著說,但那青年也不禁臉兒一紅,王仲甫連忙揖讓請他們一齊走進屋子裡。

  經過王大伯一陣介紹,王仲甫知道這青年叫做任乾玉,他雉然也是漁魚世家,可是到他這一代卻改業習儒,讀遍了經史子集,但卻無意仕途,除了鎮日在家裡吟哦之外,有時也駕著小船出海,釣些銅魚海鰻之類,家裡本來富庶,難得他在縣城經商的哥哥,對於這位老弟吟風嘯月,倒也不加過問,王仲甫覺得這任乾玉雖然儒巾儒股,而出口頗為豪爽,聽說他無意仕途,不禁順口勸說幾句,那知任乾玉如說:「誰還要做那撈什子官,連到于謙那麼忠義的官也給皇帝殺了,宋朝有一個秦檜,明朝可不也有無數的秦檜?」

  古往今來有幾個忠臣能獲得天年?他們不是死於外來的敵人手裡,就是死在反臉無情的皇帝手裡,伴君如伴虎,我讀書不過為了要多懂得點道理,保存胸中的正氣罷了,難道要利用讀書,去做那為五斗米折腰的事嗎」?

  任乾玉這一席話,說得王仲甫不斷地點頭,在淒涼中也有得到一絲絲的安慰,他真想不到於謙的事件,竟遠傳到蠻荒之地,而且還博得那麼多人的同情,反觀朝內那些奸臣,無非是些衣冠禽獸罷了,他想到這裡,熱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乾玉!你別盡在發牢騷,剛才你說這裡你插不下手來,那末現在我們都已餓透了,你那阿平在那裡?叫他到我家去把酒菜拿來,就在這裡痛痛快快地喝一頓如何?」

  幸虧土大伯這樣打岔,王仲甫才有機會咽同去,只聽到微微一笑說:「王大伯,今天的晚飯你倒不須費心了,我恐怕阿興嫂張羅麻煩,早就要阿平去說了,同時也吩附阿平告訴我家里弄好酒菜等著,大概已硜準備好了,不周要有勞大伯和王師父的玉步罷了,」正在說著說著,那十五六歲的阿平果然來了,「二叔!家裡準備好了,要你們趕快去,不然菜會冷了。」任乾玉吩附阿平替王仲甫看屋子之後,三大二小就往任乾玉家裡去,這一飧居然喝到王述兄午夜夢回,星移斗轉,才各自回去。

  第二天任乾玉按照他們喝酒時預定的計畫,到每一家去調查習武的人,結果是個個都願意,只是為了要顧及生活,只好分出先後的順序,第一次訓練三十人,以三個月為一「館」,滿「館」後接著是第二批,到整個學習完畢,再由第一批同來受加深教育,當任乾玉把這個計畫告知村眾時,每人都雀躍歡呼起來。

  開館的那天,第一批受訓的村民,隨著王仲甫拜祖師之後,祠堂外面已擠滿了村眾,個個都要一瞻王師父的丰采,還要王師父表演一下身手,開開眼界,王仲甫本不願太過顯露,可是盛情雖如,同時也要藉此機會勗免徒弟一番,只好答應了。但是,看的人實在太多,只好把表演的地點移往沙灘,王仲甫叫身旁的徒弟搬幾十塊磚頭到沙灘去,村眾一聽說到沙灘去表演,又一齊擁到沙灘,等到王仲甫到沙灘的時候,已是黑壓壓都是人頭,那些村民見他們師徒來到,立刻自動分開一條路來,讓他們師徒走進圈裡,王仲甫走到圈子中央,向村眾打了一個罷圈揖之後,很客氣地介紹各種武器,可是在觀眾中除了王大伯和任乾玉之外,一個也聽不懂,不過,他們倒很有興趣在聽著,因為他們知道這番開場白之後,好戲就要開鑼了。

  果然王仲甫把兵器介紹完畢,接著右手握拳左掌扶在拳面上,身子一轉,算是向觀眾敬禮,也可說是這一路羅漢拳的起手式,王仲甫轉同原方位之後,雙手一分,一個「鳳凰展翅」,左腿一飛又是「五步追魂」,但是劈頭,截腰,掃腿,一招緊似一招,一式緊似一式,後來竟是只見拳影不見身形,快如閃電急如風雨,把觀眾的心壓得幾乎要從腔裡跳出來,好容易見他拳法一收,顯露出身形,恢復了原來的起手式,觀眾才得深深地吸入一口氣。

  第二場演的是刀法,王仲甫原系武將慣用長的兵器,但他一蹈「龍虎刀」,也兀是不弱,使動起來,只見一團白光忽上忽下地滾動,比起剛才那套拳法還要精彩得多,看得那些觀眾瞠目結舌,個個動容,尤其奇怪的是:王仲甫演武的那一片沙灘,只有淺淺的腳印,觀眾只聽到呼呼的風聲,可卻看不到塵沙的揚起。

  第三場是內功演練,王仲甫叫那些徒弟把帶來的磚塊,每塊間隔五步,豎立在沙灘上,圓圓地佈滿了當中的那塊空地,但見王仲甫一個蹤步,觀眾眼睛一花,早見王仲甫蹺起一條腿「金鵝獨立」孢著雙拳立在當中一塊磚上,停了一停,王仲甫身形一蹤一個「巧燕翻雲」,又立到第二塊磚上這時觀眾中忽然起了「呀!」的一聲,一個小孩子手抖抖地指著第一塊磚的地方說:「那塊磚不見了!」那些觀眾再向那塊磚望去,不由得一陣叫好,王仲甫不由得對那小孩子多看兩眼,但見那小孩子不過是八九歲的樣子,生得唇紅齒白,王仲甫心裡暗說:「這孩子資質倒是不錯哩!」這時,王仲甫「移宮換步」,行動如飛地踏著每一塊磚頭,由裡向外一圈一圈地走出來,不消片刻,那些磚頭都被他用「千斤墮」的工夫,踏到地面裡,當著王仲甫走完最後一塊磚,觀眾又是一陣歡呼!無不慶倖著得遇名師了。

  王大伯趕快走過來,握著王仲甫的手,任乾玉也過來道了勞,而且笑著說:「照這樣看來,我也要棄文惜武了,王師父看我學得成績不成呢?」王大伯詫異地望他一眼說:「棄文習武,你開什麼玩笑?」

  「古人說『學書不成就學劍』,這有什麼稀奇?」任乾玉笑著說,王仲甫再也不便緘默了,他說:「照一般習武的人來說,學得好學不好,第一要看他本人姿質,第二要有名師指點,第三要有耐性,以任世兄的姿質來說,也是上駟之選,不過,老夫所學雜而不純,而且自知功夫尚未到家,實在不敢為人師,如果任世兄真的要學,老夫可以先教些入門的功夫,待有機緣,再訪名師求教。」任乾玉見王仲甫這麼說,不禁大喜過望,當下就要行禮拜師,被王仲甫攬著了。

  那村眾見沒有什麼看了,都各自散去,有幾個好奇心重,卻去幫忙第一批徒弟挖磚頭,海灘的沙雖然比較松,但也費不少力氣,才把那些磚頭起同來,更使得每人嘖嘖稱奇。

  在歸途中,任乾玉師父長師父短地喊個不休,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師父剛才說還有比師父武功更好的人,是真的?假的?」王仲甫長歎一口氣說:「像我這點點把式,能算得是什麼功夫?還不是像恒河之沙到處可以遇著,不過,身懷絕學的人,可遇而不可求,遇到了,他末必肯教罷了!」

  王仲甫居住在向濤村,每天傍晚的時候教三十個徒弟紮馬樁,練步拳;四更過了就要述先述明兩兄弟起來,吸清氣,練目力,惜輕功,紮下盤,秋去春來已非一日,兩小兄弟除了跟王仲甫學習陸上的武功之外,單日跟王大伯習水功,雙日跟任乾玉習文學,彼此交換亦師亦友,整整一年之後,王仲甫所有武學已經全部被他倆學到了,所差的僅是火候和經驗而已。更奇怪的是水功方面,竟駕淩丁世成之上,把王仲成王大伯兩人喜得笑日常開,但也把丁世成氣得自感慚愧,不過丁世成這一年來也學到不少武藝,要比那些館徒強得多,未必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再則王氏小兄弟對他異常尊敬,怨只怨自己姿質不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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