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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白剛既能逃進石室,當然不作退出的準備,他借壁間小孔透進來的微光,看出石室的左壁黑黝黝似漫無止境,這個景狀是前番來時所未見到。

  他猜想那可能是另一間石室的角道,乃移步近前,摸索前進。經過幾個拐彎,忽然眼底一亮,原來這間石室頂上,懸著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以致照得石室纖毫畢現,然而,石室裡除了壁間刻有縱橫交錯的紋路之外,竟是空無一物。

  面對著甬道的石壁,刻有一幅人像,近前一看,那人像是一位五綹長須的老者,穿著漢代衣冠,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面。坐像前面是一個香煙繚繞的爐鼎,人像上方,鐫有「華佗居士真容」六個篆字。

  白剛早知《五禽經》是華佗祖師所著,慌忙倒身頂禮下拜,默祝一番,然後退出密室,轉往石桌之前,依照前番所寫,向「五」字連接二十五下,桌上那石鼎又立即移開,藏經盒也再度出現。

  他記得前番略一遲疑,石鼎立即退回原處,所以這時一見藏經盒出現,即趕忙伸手去抓,那知他用抓,用捧,藏經盒仍然紋風不動,細察石鼎四周,宛如與石桌連成整體,尋不出絲毫縫隙,幸而石鼎並不退回原處,將藏經盒再度封閉。

  奇經就在眼前,卻是無法到手,白剛不禁煩惱起來,他想到也許自己並不是有緣的人,不然,藏經盒為何拿不起來?

  他一想到這一個問題,但覺徒然守在這石室,並無用處,立又走往門後,伸手拉那鐵環,打算走出石室。

  那知石門也太古怪,他前番一拉鐵環,石門立即打開,這一次任憑他如何用力,石門仍是紋風不動,要知他服過白梅靈果之後,神力何止千斤?鐵環經他一陣搖拉,「哢嚓」一聲,頓時折斷。

  白剛突然失力,「嘭」一聲坐回地面,震得他脊骨一陣發痛,霎時間,灰心、懊喪、悲痛、絕望……百感交集,頓使這位少年心力交瘁,舊傷新痛,同時湧起,終而無力支持,躺在地上。

  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身負奇冤,尤其虎叔的死狀,更縈回在他腦際,他似乎突覺勇氣百倍,毀損石門而出,奔跑如飛,不多時即跑出五梅嶺的山區,遙見一位身驅高大,長髮垂肩的人背著一個口袋,一面走,一面嚼著東西,使他突然想起整天尚未進食,頓覺饑腸轆轆,十分難忍,不禁急追高呼道:「前面那位老丈吃的什麼,請分給我一點!」

  那人轉過身來,冷冷笑道:「你也有此同好麼?這裡面還有不少,你拿去就是!」順手一按,將那口袋擲向白則。

  白剛見那人骨肉削立,兩眼深陷,瞳孔中射出閃閃綠光,形相確是可怖,但他饑餓已極,一時不知畏懼,打開口袋,撿出一個放在嘴裡大嚼,不料剛嚼得一口,但覺一陣無一比的惡臭反沖鼻官,不由得一陣噁心,連肚裡面隔夜的殘餘,也一併嘔出,一看手上所剩的半個,原來是血淋淋的人心,驚得擲落地上。

  那怪人卻冷冷笑道:「孺子可教!冷某走遍天下,尚未遇到一個同好的人,你敢一嘗我的美味,足見緣份不淺,不如……」

  白剛聽那人啟稱「冷某」,猛想起正是碧眼鬼冷世才,不覺打個冷顫,然而,另一個意念又迅速掠過,使他懼意全消,反變得堅強無比,厲喝一聲:「住口!」

  神色懍然,喝道:「冷世才!小爺正要找你算帳,但還待你從實說來,如是錯不在你,小爺姑念上蒼好生之德,還可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我立刻教你血濺五步。」

  那怪人並不以為忤,神情微愕道:「嘎?你怎會和我結下樑子?」

  白剛臉色一沉,問道:「蕭星虎是不是傷在你手裡?你那千毒芒蜂針,有無借給別人使?你要著實招來!」

  冷世才仰天哈哈怪笑一陣,然後板起鬼臉道:「你這娃兒好大的膽子,敢盤起冷某的隱事來了,我看你這顆心應當是更加肥美。」話聲剛落,長臂一伸,五指如鉤向白剛抓到。

  白剛喝一聲:「慢來!」立臂一格,反手一抓,竟向碧眼鬼脈門扣去。

  那知冷世才突然右掌一放,一蓬綠光立即射出。

  兩人相距太近,白剛雖想避開,但已無及,只覺胸口一涼,身子頓時搖搖欲倒。急咬緊牙關,拼力劈出一掌,不料一掌擊空,上軀一傾,也就僕在地上。

  這時忽聽碧眼鬼冷笑道:「蕭星虎死時是何滋味,不久你就可親身體會,冷某不必奉陪了!」身形一晃,已躍開十幾丈外。

  白剛知道一中千毒芒蜂針,便無救藥,但大仇未報,怎肯即死?勉強掙扎起來,漫無目的向前疾奔。

  不料才猛奔一程,忽覺雙腳一軟,又倒在一堆柔軟的東西上頭,定神一看,原來恰倒進天籟魔女的懷中,直急得他拼命掙扎起來。

  天籟魔女把白剛摟得緊緊地貼在胸前,笑道:「小乖乖倒會放刁,被你三番兩次蒙瞞逃脫,這番可別再逃了!」餘音未歇,竟迫不及待地親一親白剛的嫩臉。

  白剛很急得猛力把頭一撞,「蔔」地一聲,恰把天籟魔女兩個門牙碰落,再一口濃痰噴在魔女臉上。

  天籟魔女勃然大怒,將白剛狠狠地一擲,喝道:「你這不識抬舉的東西,不教你吃盡苦頭,看你也不心甘情願。」她十指交互蜷成一對如意結,即對著嘴唇呵了一口妖氣。

  白剛知她又要施出那套妖法,一個求生的意念立即升起,顧不得身上疼痛,一躍而起,又拼命疾奔,但聞天籟魔女格格的冷笑聲緊隨身後,不覺一腳踏空,身子直由千丈高峰墜下,不由得叫起一聲:「我命休矣!」

  那知話一出口,卻聽到一個甜脆的聲音,在耳邊笑道:「你做什麼夢,怎地叫出命體的話來?」

  白剛睜眼一看,原來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蕭楚君坐在床沿,星目含情,注視自己臉上,不由得驚奇:「我是怎樣回到家裡的?莫非這時還在夢中?」

  蕭楚君嗔道:「這樣說來,你倒把我當作夢中人了?你恁地沒情沒義,到爹爹靈位前面看看對不對得住自己吧!」話一說完,站起來就走。

  白剛被蕭楚君搶白一陣,端的羞愧難當,急叫一聲:「好妹妹!」也就立刻追出。

  然而,他剛一出到門外,即聽到後園嬌叱之聲大起,急趕去一看,卻見九尾狐胡豔娘,白梅女皇甫碧霞,葛雲裳和方慧等四人亂吵亂鬧,打成一團,急叫一聲:「你們為什麼亂打起來了?」

  四女聽到白剛一嚷,全都停手下來,葛雲裳噘著小嘴,欲言又罷,皇甫碧霞拉長了面孔,默不作聲;方慧面罩寒霜,頻頻冷笑,蕭楚君怯怯地站在一角,滿臉幽怨之色。

  白剛暗道:「這是怎樣一回事?」

  卻聞明豔娘冷笑道:「哼!我胡豔娘臂上的守宮砂仍然未脫,那一樣不如你們三個?你們自以為冰清玉潔,還不是象我一樣,要那小白臉做老公才到這裡來你爭我奪!」

  其餘三女聽胡豔娘一說,彼此狠狠地瞪了一眼,又不分敵我,毆成一團,白剛心裡暗想:「她們相互之間,怎地都成了仇敵?難道真個因我而起麼?古人說女人禍水,難道我竟是禍水的男人?……」

  他思前想後,頓覺意冷心灰,向楞在一旁的蕭楚君投下最後一瞥,即順步走出後園,到達一座懸崖千丈,仰天長歎一聲,猛然一縱。

  正在他身軀急劇下墜的時候,好象被人托住,把他輕輕帶落地面,抬頭一望,但見一位慈眉善目,五綹長須,漢代衣冠的老者停在面前,並即正色道:「好孩子!你就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麼?大仇未報,為何自尋短見?」

  此言一出,就好比醒醐灌頂,白剛頭腦頓時一冷。

  想起千里迢迢跑到旗峰穀,為的是什麼?難道還不是為了報仇雪恨?然而進入修真室之後,又一無所獲,這是何種道理?

  他自忖機不可失,忙伏地叩拜道:「小子愚昧無知,尚請老仙翁指點迷津……」

  那老者藹然笑道:「不必多說!大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切全在於你自己的修為。」

  白剛還待再問,那老者忽又不見,斜裡卻躍出一隻惡虎,張牙舞爪撲到,驚得他往後一倒,「蔔」地一聲,後腦恰敲在岩石上。

  腦後一陣劇痛,使白剛霍然驚醒,睜眼一看,自己仍然躺在修真室的地上,對面壁間,正雕刻有一群栩栩如生的猛虎。

  他躍起身來,看見遍地俱是腥臭之物,抹抹自己嘴角,也還有吐沫餘瀝,想是曾經嘔吐,並在夢裡掙扎時,竟由石門滾到甬道入口,這時,他恍然大悟最後所見的老者,正是華倫祖師的寶像。

  「夢!不但是夢,而且是夢中夢!」白剛回憶夢境,還覺歷歷如在眼前,不覺愁喜交集,喟歎一聲。

  但他這時已是神充氣足,身上的傷痛疲乏也已盡除,只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忽然,他發覺呼吸之間,有一種清香自咽喉沖出,暗道:「莫非服下白梅靈果之後,必須經過一番折磨,才起易筋伐髓,脫胎換骨之效?」

  他雖起了這樣一個玄想,但自己也相信不過,試將手腳揮舞片刻,但覺臂動風生,震得四壁嗡嗡作響,不禁狂喜起來,心忖:「有了這樣的猛勁,難道還取不到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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