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劍氣縱橫三萬里 | 上頁 下頁
二〇


  紫髯道長性情偏激,容易動怒,確是極大缺點,幾天前神州醉丐已經當面說過,這時被皇甫碧霞一激,頓時記起前情,暗忖:「對付一個黃毛丫頭,那值得這般動氣?」當下呵呵大笑道:「小丫頭莫要放刁,貧道不與你一般見識,且說出令師稱號,待我找他理論便了!」

  皇甫碧霞冷「哼」一聲道:「憑你也配問我師父,你如能在我掌下走十招不敗,我皇甫碧霞就任憑……」她一想到底下兩字說出不妥,立即戛然收口。

  歐陽堅一聽她口氣,便知初闖江湖,狂傲卻不在自己之下,不禁又呵呵大笑道:「小丫頭黃毛未退,居然有此狂傲,如不教你開眼界,你也不肯心服。但貧道生平不欺弱小,讓你先發三招就是!」

  皇甫碧霞方才自己失活,已不勝嬌羞,再被歐陽堅輕視,怎還按捺得下,說一聲:「老不識羞,接招吧!」翻手一掌,一招「玉葉璿花」挾著呼嘯風聲疾卷而出。

  歐陽堅幾十年的修為,獨霸遼東,藝業豈同等閒?但他輕敵過甚,以為略一閃開即行,怎知翻雪掌的掌勁籠罩範圍極廣,由得他閃避得快,也被餘勁掃得他半邊身子發麻,身如輪轉,驚得出了一聲冷汗。

  皇甫碧霞一掌過後,立又笑盈盈道:「怎麼樣?這回不敢誇口了吧?」

  驀地一聲駿馬怒嘶,接著有人叫道:「皇甫碧霞!原來你也來了!」

  皇甫碧霞一聽是何通的口音,忙道:「歐陽老道!暫寄下兩掌,我的朋友來了!」身子一晃,飄落院外。

  歐陽堅也聽出是何通的粗嗓子,見面前這小姑娘說是她的朋友,怔了一怔,也就飛縱跟出。

  何通剛滾下馬背,即見歐陽堅怒氣衝衝而出,不禁「噫嘻」一聲道:「紫鬍子老道也在這裡,哎呀!你氣惱什麼?她是上官大俠的師妹呀!」

  歐陽堅不覺茫茫地「哦—」了一聲。

  皇甫碧霞「噗哧」一笑道:「方才事出誤會,請道長原諒我冒犯之處。」

  歐陽堅哈哈大笑道:「既是自己人,何須客套,歐陽堅也有不是之處,但皇甫姑娘方才情急暗襲,莫非另有強敵象我一樣麼?」

  皇甫碧霞道:「千面人妖也不能算是怎樣強敵,因為她穿著紅衣,月光下分不出紅紫,所以……」

  何通聽說那人穿的紅衣,忙道:「是個女的麼?找到白剛沒有?」

  皇甫碧霞聞言一愣。想起白剛早就藏在廟裡,聽到外面一罵陣,該知道歐陽堅到來,為何不見他出來相勸?她回顧廟門一眼?說一聲:「糟糕!」縱身越牆而進,趕往神座下一看,那裡還有白剛的影子?她驀地記起一人,回身就想追去。

  歐陽堅恰也越牆入廟,見她恁地慌亂,便知發生變故,忙道:「姑娘且別心急,我們往外面商議一下,三個臭皮匠總要賽過一個諸葛亮。」

  皇甫碧霞也覺言之有理,連袂出廟,便將日來經過概況說了一遍,並下個斷語道:「定是那無恥的賤妖,趁我們在屋上廝殺的時候,偷把人藏過一邊,再趁我們在這裡說話,便把人帶走。」

  何通聽說攜走白剛那紅衣女子,就住在梅子州,也不問梅子州坐落何方,即高聲嚷道:「待我鐵羅漢去搗她那鳥屋!」話聲未落,就要跨馬。

  歐陽堅聽說劫持白剛的人就在梅子州,不禁大吃一驚,一手抓住何通,急道:「此事大有蹊蹺,不可魯莽!」

  皇甫碧霞以為歐陽堅不敢開罪對方,冷「哼」一聲道:「道長既有顧慮,可不必前去,千面人妖縱有通天本領,皇甫碧霞也要鬥她一鬥!」

  歐陽堅見她心急如火,忙道:「依姑娘所說,我看白剛定不是千面人妖所為……」

  「不是她?我分明在閣樓上把白剛救了出來,又清清楚楚看見一個面目娟秀,身穿紅衣的少女由閣樓縱出,那少女後來還到這廟裡搜尋,誰說不是?」

  歐陽堅聽得盡是搖頭,好容易待她說完,才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千面人妖已是六旬開外的人,由得她駐顏有術,也只能象年輕少婦,決難有少女那種風韻。而且她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葛雲裳也不是人妖原來的名字。再則當時白剛中人妖的奪魄迷魂散,她身上理當帶有解藥,何需去尋找幾天之理?」

  皇甫碧霞見歐陽堅分析得大有道理,不覺娥眉緊皺道:「那麼,和白剛在一起的紅衣少女是誰?」

  歐陽堅道:「梅子州那座大莊院的主人,是赫赫有名的白眉姥姥,她武功之高,幾乎與瘋和尚,神州醉丐並駕齊驅,但性格出奇的古怪,不論黑白兩道人物惹她動氣,定遭剔目削耳。貧道就在今天途經梅子州,偶見屋角霧氣蒸騰,近前偷窺,才見濃霧由她頂門噴出,由此看來,她的藝業本但已臻化境,甚且已入玄境……」

  何通急得跺腳道:「什麼化境,玄境?我只要問她要人!」

  歐陽堅沉思半晌,才道:「人當然是要,最好還是先打聽清楚,到了天亮再具名投帖,請白眉姥姥命那葛姑娘放人……」

  皇甫碧霞不知由什麼時候起,已把白剛看成她自己的一部分,聽說還要等待天明,豈不生米煮成爛飯?急道:「要是今夜便生事故,怎生是好?此刻由我先去打探,從中阻撓,如無意外,明天再登門拜訪比較好!」

  歐陽堅想了想,知道這姑娘已對白剛起了幾分情意,要阻止也阻止不來,微笑道:「這樣也好,但要小心為是,貧道和黑娃兒先住夫子廟等待上官純修,今夜三更在夫子廟相見。」

  何通詫道:「這裡不是夫子廟?」

  皇甫碧霞好笑道:「夫子廟在秦淮河畔,怎會遷到玄武湖來?」

  何通氣憤憤罵一聲:「那小子冤我!」忽又啞笑道:「他也冤得不錯,不然我也遇不著你們了!」

  各人問起情由,知他問路時魯莽,被人指向玄武湖,真正是南轅北轍,皇甫碧霞笑了一陣,才道:「道長不必替我擔心,你要是遇著上官師兄,便叫他往梅子州找我!」

  歐陽堅聽她話意,並未把方才的話放在心上,邊想勸戒她幾句,一忽聽「嗖」一聲,皇甫碧霞已經走了,不由得暗歎一聲,與何通徑進城去。

  皇甫碧霞回到梅子州那座大閣樓,見頂端一角,尚有燈光透出,心想:「那紅衣殘婢定在裡面幹好事,要突然闖了進去,豈不羞煞?……」她遲疑半晌,忽又轉念道:「白弟不該是輕薄之徒,即使做出那種事,也必是受脅所致,怎可不加解救?」

  她心頭一決,即使出一個「霸橋飛絮」的身法,輕輕巧巧落在窗前,即見兩個女子的身影,被燈光映在窗紙上,同時又聽到葛雲裳的口音道:「慧姨為他冒了多少風險向千面人妖討藥,幾乎傷在三妖之手,要不是獅頭太歲老怪看出姥姥當年信物,只怕已難倖免。他這般無情無意,不辭而別,確是令人痛心!」

  皇甫碧霞大惑不解,暗想:「聽她所說,不但不象劫持白弟弟,而且白弟弟也不在這裡,他到底被誰劫走?」

  正思忖間,又聽另一少女嘆息道:「這事也難怪他,雖然你向他解釋,仍難使他深信。」

  葛雲裳又道:「我看將他擄走的白衣賤婢,定是狐狸精轉世,不然他怎肯任人安排,藏匿起來?」

  皇甫碧霞被人罵作狐狸精,頓時粉臉上一陣供熱,即要衝進房去,忽又聽到被稱為「慧姨」那人笑道:「你幾時學會小家氣了,事情還沒弄清,就胡亂罵起人來,你罵她狐狸精,她可不是罵你作無恥賤婢?」

  皇甫碧霞不禁一怔,暗道:「我和白弟弟在竹林的話,難道被她聽去?」

  葛雲裳恨恨道:「慧姨你好呀!聽人家胡說罵我,不當場撕她的嘴,還讓她跑掉,卻回這裡傳話喲!」

  「你不懂得自己撕去,人家早已上門來了呀!」

  皇甫碧霞一聽話頭不對,情知已被對方察覺,也嬌叱一聲道:「你這賤婢,敢在背後咒人,還不滾出來見個高低!」話聲一落,便飄然下樓。

  窗門「呀」一聲開處,一團紅影射落地面,身形未定,即開口罵道:「你罵人還敢上門取鬧,我看你活不耐煩了!」

  「呸!三更半夜,把漢子藏在房裡,難道還不是下流無恥?」

  一個黃花閨女被人指著鼻子罵她偷漢,怎生按捺得下?葛雲裳氣得要哭,顫聲嚷道:「你這賤婢!自己跑來拐漢子,還要血口噴人……」

  皇甫碧霞也是滿懷冤屈,冷笑道:「誰有空和你拌嘴,如不怕死就……」

  葛雲裳「呸」了一聲,雙臂一分,人隨堂進,疾取對方太陽穴。

  皇甫碧霞趕緊挫身翻腕,準備硬接對方一掌「鐘鼓齊鳴」,不料斜裡一條纖影飛到,羅袖一拂一帶,自己的身形已被帶開一邊,對方也被拉了回去。

  葛雲裳周頭一看,竟是她慧姨出手攔阻,不禁有氣道:「好呀!你也幫著外人欺侮我,誰教你把那漢子背回來,讓人家上門叫駡啦?」

  慧姨頓時雙額絆紅,叱道:「你敢情是瘋了!怎麼這樣說話?……」但她忽又記起兩度窺見葛雲裳和白剛在房裡相對的情形,一時百感交集,又幽幽道:「隨你意吧!……」飄然退過一旁,對於二女捨命相搏的事,竟是置若罔聞,獨自追思近日來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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