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劍氣縱橫三萬里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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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剛還以為是皇甫碧霞,怎知回頭一看,即見一個身著紅衣紅裙,面目猙獰的怪物,禁不住驚叫一聲。但那怪物揮手之間,白剛已頓失知覺。 待他蘇醒過來,已到了掌燈時分,睜眼一看,原來置身在錦褥羅帳裡面。帳外清一色檀木傢俱,芳香撲鼻。壁間懸有一幅「四美嬉春圖」,人物栩栩如生。圖下一架梳粧檯,堆著諸般用品,琳琅滿目。由這房裡的陳設看來,分明是富室千金的閨閣。 一個單身男子怎好睡在人家女兒的床上?白剛心下一驚,急將蓋在身上的緩被掀起,那知他剛掀開一半,即有一隻纖掌往身上一按,同時聽到嬌滴滴的聲音道:「你怎麼就醒起來了,不妨多睡一會!」 白剛抬頭一看,但見一位年已及笄的少女,不知何時已到身側。那少女豔麗的程度,比起皇甫碧霞猶勝幾分。乍見之下,不由得在心湖上蕩起一粼漣漪,急強自製壓下去,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在下怎會來到這裡?」 那少女翦水雙瞳,頓時顯出幾分詫異之色,反問道:「你怎會來到這裡,難道自己都不明白?」 白剛凝思片刻,恍惚記起前事,沉吟道:「在下好象是被一位紅衣……擄走,當時因為昏迷過去,以後的情形並無所知。」 那少女一臉困惑之色,沉思良久,才笑道:「你在什麼地方被人擄走,總該記得吧?」 白剛由這少女身材看來,與那怪物一般無二,而且也是穿著紅衣,可是一個美勝西施,一個醜如模母,要說兩者會有牽連,決難令人置信。他心裡疑雲重重,急忙下床回道:「我當時在五梅嶺被擄,聽說那地名叫做『旗峰穀』,到底這裡是何方?」 那少女大吃一驚道:「我們這裡是金陵梅子洲,你來我家已有三天之久……」她見白剛仍是茫然,接著又道:「你先說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白剛。」 「好了!我姓葛,名叫雲裳。你是我慧姨在前天夜裡背回來的,說你中了千面人妖的奪魄迷魂散,定要找到千百人妖討取解藥,才可把你解醒。她把你安頓在這裡,立即趕去尋那人妖,臨行的時候,要我照顧你,還說你是她的……」 她想起慧姨所說的下文,不由得掩口一笑。 白剛聽她那樣一說,更加墜入五里霧中,暗忖:「這也奇了,旗峰谷到金陵,少說也有兩千多裡,怎能一天便到?依他說中了奪魄迷魂散,必需千面人妖的解藥,我怎麼又自己醒了起來?她指的慧姨究竟是誰呢?……」一連串的疑問,使白剛想得頭暈腦脹,不覺失聲道:「這般說來,當然不是令姨挾持在下了!」 葛雲裳也同樣不知底細,但她深知她慧姨為人持重,眼界甚高,白剛固然一表人材,也決不至一見就動。 但慧姨卻說白剛是她的同門,而他又一無所知,如果兩人從未相識,慧姨卻甘願冒險去尋找人妖,索討解藥,這事豈不奇怪? 葛雲裳玲攏剔透,體會到她慧姨定已看中這陌生少年,芳心裡竟冒起一種無名的妒意。但又怕被白剛窺破她的心意,故意「呸」一聲道:「你別想得太美了,我慧姨還擄了一個活潘安回來了哪!」 白剛無緣無故被人搶白,不禁有幾分著惱,但他旋即想到與對方素昧生平,而人家竟有守護兩晝夜之久,這份情義怎能抹煞?笑笑道:「在下言語間並不敢自行誇耀,也不曾臆測令姨存有不端之想,姑娘為何口出戲言?」 白剛雖然笑臉相向,話鋒卻是十分淩厲,葛雲裳怎會聽不出?暗忖:「這人真正無情無義,我兩天來不分晝夜守護著他,連一句笑話都不肯放過……」 她自覺這個委屈太值不得,頓時鼻端一酸,淚光盈眸,幾乎奪眶而出。 大凡只要是女人,絕對多數隻知自己,不知別人,只怪別人,不怪自己。對於一個問題發生,定是硬生生把自己的錯誤派在別人的頭上,葛雲裳何曾能夠例外?她盤算了半晌,終而恨恨道:「我葛雲裳總算是認清你這無情無義的匹夫,下次再不……」 這一番無理的斥責,更使白剛忍受不了,但見她欲泣無淚,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腸一軟,怒意全消。回憶對方所說,分明已對自己動情,否則,「無情無義」這四字怎生說得?而且不避嫌疑,與陌生男人廝守房中? 白剛心念及此,不由驚喜參半,想起和家裡的楚君妹妹雖未山盟海誓,但已心事相通,白梅女雖也是萍水相逢,卻不辭辛勞,護送求藥,致玉人入抱,略事溫存,再加眼前這個進來,今後如何了局? 再則,自己在旗峰穀失蹤,皇甫碧霞和何通不知何等著急,虎叔又在病危,自己怎可在金陵貪戀美色? 白剛頭腦發脹半晌,忽然起身一揖道:「請葛姑娘休要生氣,在下已自感言詞冒犯大為不該,守護之恩,日後當求報德之處,目下尚有要事在身,容我就此告辭。」 葛去裳見他要走,反而大為著慌,急一攔房門道:「你怎麼能夠走,我沒有趕你走哇,教我向慧姨娘怎樣交代?」 白剛暗自好笑道:「這回可教我學到應付你們的手段了,只要你們一發狠,我就溜之大吉。」對付嘮叨女人的方法是「走」,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策,但這一方法有時仍未必生效。他想好了計竅,即從容笑道:「在下與今姨素昧生平,更無瓜葛,並無交代可言,如非時間急迫,多候她一兩天尚無不可,只因……」 葛雲裳冷「哼」一聲道:「你倒說得輕鬆,人家冒險去為你索討解藥,至現在生死不明,要你等她回來,你還要說走,難道真是狼……」葛雲裳情急之下,幾乎連「狼心狗肺」四個字也要罵出口來。 但她又怕把白剛激惱,下不了臺階,急又改口道:「再說你已幾天沒吃東西,就准你走,也不急在這時,慧姨快則今夜,慢則明天,定會趕回家來,難道再耽擱一天也不行麼?』」 白剛雖是心急如焚,但他被葛雲裳一串連叱帶罵,卻也想到就此一走,對那位慧姨委實有點負恩,萬一她因為討藥,遭受不測,難道就丟下不管?因而隨口問道:「那千面人妖是怎樣一個人物?慧姨如果討藥不成,能否打得過人妖?」葛雲裳見他去意轉緩,並跟自己稱起慧姨,不禁嫣然一笑道:「你先別著急,我替你找吃的去!」話聲一落,已飄然而去。 白剛見眼前倩影一閃而逝,愕然暗道:「想不到她弱不禁風的樣子,竟然也會武藝,看她去時那樣快捷,怕本領不在白梅女之下哩!」 他暗贊一會,又想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家,當即緩步踱出房外。 此時碧月斜照,遍地如銀,但見這座院落牆繞屋,屋套牆,到底有多少房屋,也看不清楚。只覺近身之地好象是一座花園,占地約有裡許。 園裡有花草,有樹木,有假山,有小亭,有……一切花園裡應有盡有的設置。 白剛只頭一看,發現自己竟是在數層高閣上面,相距地面也有五丈高下。走廊盡處才是樓口,但已用鐵門封閉,使這座高閣自成絕地,暗道:「方才即使要走,也無法走下樓去,倘……」 他正在憑欄獨思,忽見人影一閃,以為是葛雲裳回來,忙叫出一聲:「葛姑娘!」 但他佇候半晌,不聞回音,也不見再有人來,正覺奇怪的時候,忽然一聲冷笑自屋角傳到,由近而遠,瞬即消失,暗忖:「難道有鬼?」 白剛起先見影不見人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但方才那女子的笑聲,總不該是耳虛亂鳴。這麼大一座院落,竟靜悄悄沒有半個人聲,也沒有半盞燈火,一種無名的恐怖立即湧進心頭,不覺機伶伶打個冷戰。 就在他驚疑而要回步的時候,忽又見一道人影捷如飛鳥般穿來,身形剛落,即道:「快進去吃東西,我再陪你出來看夜景!」說罷逕自走進房去。 白剛看清楚是葛雲緩回來,本想把方才所見的事告訴她,又怕被笑說疑神凝鬼,終而忍住不說。 待跟進房中,即見桌上放著一大碗燕窩粥,一小蠱參湯,包子一盤,小菜四碟,這些湯湯水水和零散的東西,經她和盤托著,騰身躍上五丈高閣,竟不撥落半點,白剛不覺目瞪口呆,忘了應該先吃點什麼。 葛雲裳好笑道:「你癡癡地想些什麼?還不先喝參湯,再喝稀粥,然後吃包子吃菜,省得傷了胃腸。」 白剛嚅嚅道:「但是你……」 葛雲裳打斷他的話頭道:「不必你呀我呀了,我自己知道,你一面吃東西,一面聽我說還不行嗎?」 白剛著實餓得肚裡空空,說一聲:「叨擾!」也就吃了起來。 葛雲裳坐在白剛對面,手托香腮,看著他吃,一面笑道:「你以為慧姨怕了千面人妖麼?那才真正笑話,恐怕兩個千面人妖也不是她的對手,她聽說猴磯島一怪三妖,同時來到中原,擔心那四個妖怪會聚在一起。你可知道千面人妖就是三妖裡面的一個?」 一怪三妖的事,白剛曾聽瘋和尚說起,知他們要和碧眼鬼冷世才,通天毒龍單曉雲的手下結盟,掠奪白梅靈果,那班人不僅功力高深,並且惡毒狠辣,慧姨縱令本領強煞,恐怕也難對付人多勢眾。忙道:「萬一那一怪三妖聚在一起,慧姨可是十分危險。」 葛雲裳道:「你別發愁,我家慧婉的本領比我還高許多,縱然索討不成,也未必就會喪命。」 白剛見她說來顛三倒四,更加著急道:「你說她會不會發生危險?」 「你倒會發急了,我不是神仙,怎能算得出來?何況相距幾千里哩!」 「幾千里?哎呀!慧姨怎能三兩天就走個來回?」 葛雲裳「噗哧」一笑道:「你這人專愛打岔,你知道我慧姨有只神雕翠翠,可載人飛翔,還會幫人打架……?」 她忽然想起一事,端詳白剛半晌,又道:「你這人真是奇怪,按說中了千面人嬌的迷魂散,便要失魂落魄似的如同廢物,你怎會自己好了起來,難道預先就服瞭解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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