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英雄淚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圍觀的人齊聲驚呼起來,呼聲中充滿了怨尤。眾人似乎因相士的漫天討價要將一場將成之好事弄吹而感到忿怒和不快。不是嗎?五十兩紋銀不是一個小數字,縱是富家公子,也不會在這種尋常只費三文五文的玩意兒上使闊,何況玄龍此刻的衣著根本就不像一個能拿得出整塊銀子的人。

  玄龍聽了相士討價五十兩,心下也是一驚。銀子,他還有一點,但那也不足五十兩之數,何況還留在落腳的關帝廟內?他聽剛才那人說過,這位相士很特別,還價一文也不成……玄龍正在為難之際,突然聽得極其沉重的一聲悶響,舉目一看,相士桌上已經端端正正地放著兩隻銀錁子,回目瞻顧,白男正朝他微微而笑。

  圍看眾人驚得目瞪口呆,竟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相士以獨眼朝白男瞟了一下,伸手抓過銀裸子,點點頭道:「別人代付也是一樣。」

  說罷,取過紙筆,遞給玄龍道:「請相公寫個字。」

  玄龍提筆寫了一個「白」字。

  相士放正紙筆,輕咳一聲,又朝玄龍白男分別打量了一眼,然後板著那張黃滲滲的臉孔開始說道:

  「本山人以相命為主,如果相金是由他人代付,只能測個字。」

  白男不禁怒道:「你這相士好生無禮,難道銀子是假的麼?」

  相士聞言,從懷中重新摸出那對銀錁子,輕輕放回桌上,仰臉做出一個極其醜怪的笑容,朝白男道:「事貴兩廂情願,相公既然捨不得銀子,銀子還在這裡。」

  白男才待發話時,玄龍搶著勸道:「無論相命測字,貴在一個靈字,我要問的也只有一件事,測個字也好。」

  相士拍手笑道:「你求簡單,我圖便利,一舉兩得,妙哉。」

  一面笑著,一面又將銀子揣起,自語道:「財運不錯,銀子又是山人的了。」

  說罷抬臉向玄龍道:「相公問什麼?」

  玄龍沉重地道:「找一個人!」

  相士獨眼一閉,道:「男的?女的?」

  白男從旁笑道:「女的,十六七歲。」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相士獨眼遽睜,瞪著玄龍道:「是嗎?」

  玄龍連忙分辯道:「休聽這位兄弟取笑,在下要找的是個男的。」

  相士獨眼又合,點點頭道:「好,說吧,多大年紀?」

  玄龍又問道:「這有必要麼?你只告訴我能否找到,什麼時候找到不就行了麼?」

  相士點點頭道:「當然可以。」說著,重新睜開那只左眼,朝玄龍所寫的那個「白」字上端詳了一陣,慢慢地說道:「相公寫的白字,找的男人,白,男,白男,音近不難,相公找人有希望了。何況白字加堅心為怕,所謂之,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是也。」

  玄龍聞言大喜,回頭朝白男微微一笑,又向相士問道:「何日可以找著?」

  相士仍然閉上那只獨眼,道:「白如一橫為百,減一撇似日,百日乃不日之諧音,相公要找之人,不日或可相見也。」

  玄龍心情激蕩,還要再問時,相士突然搖頭道:「我拿了你白花花的銀子,已經為你說得明明白白,權利義務兩清,我再說是白說,你再問也是白費心機!」

  玄龍見相士已下逐客之命,只好一躬而退。

  四小隨意溜了一轉,回到關帝廟。

  玄龍將相士測字之事喜滋滋地向侯四說了,侯四也很高興地道:「命蔔之學,玄機莫測,然微言中的實例,在所不鮮,照那相士所說,頗近情理。小兄弟,侯叔叔恭喜你了。」

  大頭這時從旁插嘴道:「侯叔叔,你不覺得那個相士有甚多可疑之處麼?」

  侯四聞言一怔,道:「何處可疑?」

  大頭道:「第一,他的那盒紙卷可疑,第二,他的身份可疑。」

  侯四道:「你先說第一點。」

  大頭道:「他那盒紙卷兒是從抽屜中取出來的,與普通測字算命先生什麼道具都放在桌面上不同,大頭頗懷疑那個相士的紙卷兒有兩盒,一盒全是空白,一盒全是寫著有緣人,有緣無緣全憑他一人決定,也就是說,他願相的就有緣,不願相的就無緣。」

  侯四點點頭道:「這一點很有可能,你還能說明他選擇主顧的原因嗎?」

  「還不是相金問題?」

  玄龍不服道:「當時我身上只有幾錢碎銀子,同時,憑我這身裝束,他能說我是個有錢的人嗎?」

  大頭搖搖頭道:「白少俠和你站得太近了,憑你們兩個人的氣度,除非是個真瞎子,誰也會看出你們兩個不是落魄者,何況一個閱人無數的江湖術士?」

  玄龍又道:「第二點呢?」

  大頭道:「那人臉色雖然難看,眼神卻極充足,這是邪道武林人物練陰毒功夫常有的現象。」

  侯四訝道:「你懷疑那相士是個武林中人?」

  玄龍這時也自語道:「那人那只獨有的左眼確是與常人不同。」

  大頭繼續說道:「最為可疑者,他因白少俠和他計較過之後,故意在解釋字義時說出了白少俠的名諱。」

  白男皺眉道:「當時我也有點起疑,不過,我現在尚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走動,除了我爺的友好,以及你們幾個人外,一般武林人物,無論是正邪各派,黑白兩道,根本沒人認識我,逞論我的姓名?」

  大頭道:「這倒不儘然,白少快自出巴嶺先後也已有數月之久,假如是有心人,打聽這一點倒並不怎樣難。」

  白男潔道:「大頭,你不覺得你所說的第一點和第二點之間有著矛盾麼?你先說那個相士是個詐財的江湖術士,隨後你又說他是個武林人物,假如你的第二點成立,那人要是個武林中人,不管他是正派的或是邪派的,他也決不會為了幾十兩銀子而抛頭露面。今天甯遠城中住滿了天下武林人物,他就不怕有人會認識他?」

  大頭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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