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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侯四因為熟人太多,出門難免到處抱拳拱手,在自己是件麻煩,在別人看來,跡近招搖,不若藏身廟內清靜。

  玄龍、白男、大頭、長腿四人年輕喜事,且因甚少在江湖來往,交遊不廣,樂得上街看看會前風光。尤其是玄龍,更抱著萬一的希望,希望在無意中能碰上他那至今生死下落不明的爹爹,盤龍大俠。

  四小怕走在一起容易惹人注目,尤以玄龍和白男,一對壁人,相映生輝,單是一人獨行,已有路人側目之虞,何況二人並肩而行,再加上兩個衣履不相匹配,而生相特異的兩個年輕乞兒?於是,四小計議著分開來走,前後相距十來步,行坐不相聞問,以始終保持聲息相接為原則。

  玄龍、白男更各自選了兩襲暗灰舊衫穿上,戴上褪色頭巾,扮成一副落拓窮酸模樣,這才搖搖擺擺,先後走出了關帝廟的大門。

  長腿乞兒因為早到幾大,地形較熟,走在最前面。白男第二,玄龍第三,大頭走在最後。

  這幾天的寧遠城裡,除了客棧生意特佳外,其次輪著的便是酒樓飯館茶店。上述三種行業,不論規模大小,辰牌方過,便已座無虛席了。四小當然無意去湊熱鬧,只在各條街上閒蕩,他們遇見了很多知名之士。初先他們看到摩天一惡領著幾個肥瘦不等的人物在一家酒樓上據窗豪飲之後,他們又看到三目狻猊和媚娘子在一家茶店裡對座品茗。看到了他們,四小均是低頭而過,那些魔頭也似乎知道今日寧遠城中群英聚會,大半是熟識的人,理不勝理,所以均各目不斜視,免得嚕嗦。一連走過幾處公共場合,所見大同小異,四小便即放開膽子任意顧盼起來。

  在一條大街的轉彎角上,玄龍看到兩個長相兇惡的彪形大漢正在縱聲談笑,便故意放緩腳步,等大頭走近,然後悄聲問道:「那兩個是誰?」

  大頭等走過那間酒店之後,悄聲笑道:「天臺雙凶,胡方。胡元,你沒聽人說過?」

  玄龍點點頭,便又和大頭分開了。

  最後,他們看到了龍虎頭陀。

  龍虎頭陀仍是那副老樣子,亂髮披肩,滿臉橫肉,一手托缽,一手曳杖,大踏步而行。龍虎頭陀看到大頭乞兒時,眼中凶光暴露,似有無限怒意。

  大頭乞兒裝作不見,故意自語道:「洞庭異叟那老兒也真怪,約定了跟咱們師父為一字恩怨分個高下,還請了指掌雙絕、千面羅漢,以及關外神駝做見證,怎地別人都到了,他一人還沒來?咦,那不是紫臉老兒麼?」說著,好似發覺了什麼似地,抬步往前就跑,越過玄龍身邊時留話道:「龍弟前面相會,暫時別惹他。」

  龍虎頭陀果然上當,雖然他不將攝魂叟等人放在眼裡,但那是指一對一而論,如今他聽大頭說指掌雙絕、千面羅漢、關外神駝等人都在一起,他知道,他和攝魂師徒縱有天大怨嫌,現在也不是出氣的好日子,何況其中還摻雜了一個嫉惡如仇的洞庭異叟?

  他恨恨地朝地面上吐了一口口水,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去了。

  到了另一條街上,大頭迎著玄龍笑道:「好險,好險。」

  玄龍不解道:「險什麼?」

  大頭吐舌道:「記得嗎?當年在無定河邊的四十裡鋪上,大頭將他戲耍了個夠,之後我師父又在皖北搶了他的盤龍劍,他對咱們攝魂師徒還會不恨得牙癢?」

  玄龍冷哼道:「我正要找他要人呢!」

  大頭搖搖頭道:「龍弟你錯了,我師父他老人家早就說過,單憑龍虎頭陀那份能耐,絕對奈何你爹不了。你爹之所以趁機避不見面,一定是想藉此激勵你的上進。你找龍虎頭陀索還貴府兩位家人之命尚可,談到你爹,假如他知道你就是龍盤劍之子的話,可能他還會倒過頭來向你要人呐。」

  玄龍聽了大頭這番話,貿然勾起兩家人橫死之恨,但一想到他爹的可能安然無恙,心下又是一寬。

  玄龍偶爾抬頭,看到身前不遠處正圍著一大群人,白男和長腿也似乎忘了出門時的約定,而一起擁在外面踮足向裡觀看,一時好奇,向大頭略一擺手,便也趕了上去。

  一群人在做什麼?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玄龍擠上去往裡一看,原來是個算命的。

  那個算命的年約六旬左右,一目已砂,滿臉蠟黃。

  算命的坐在一張破木桌之後,桌前掛了一塊白布,上寫著:

  慧眼獨具
  獨眼山人,無驗不收費。
  山人獨眼,只相有緣人。

  玄龍看了,心下暗笑道:「名實相符,雅而且謔,這個相士倒也風趣。」

  玄龍因距離相士頗遠,乃偏臉向一個面目頗為和善的中年人悄聲笑問道:「老伯,這個相命的靈不靈?」

  那人朝玄龍望了一眼,也輕聲笑道:「誰知道?」

  玄龍聽出了那人語氣中並無惡意,不禁訝然道:「難道沒人給他相過?」

  那人搖搖頭道:「難,難,太難說了。」

  玄龍後退一步,拉開那人道:「在下年輕好奇,老伯可否為在下說個詳細?」

  那人朝玄龍又打量了幾眼,點點頭,低聲道:「此人來到此地,據說已經好幾天了,到底靈不靈,誰也不知道。這怎麼說呢?嘿,這位相士的規矩多極了。你沒見他那塊木牌上寫著麼?第一,不相無緣之人。他有一盒子紙卷,要看相得先摸一個紙卷兒,紙卷上有字的才相,我從清早站到現在,所見到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摸的白紙一張。第二,投緣之後,相金隨他討,還一文價,他也不相。嘻嘻,相公也想碰碰運氣麼?」

  玄龍本無意於此,但經此人說出這個相士的種種怪癖之後,好奇心大起,一心想知道這個相士到底弄的什麼玄虛,便在謝過那人之後,從人叢中擠上前去。

  因為離一元經會期已近,寧遠城中住滿了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一個不小心,便會洩露身份。所以,他在排眾上前之際,並未使出一點真力,他一面拍著前人肩頭,一面喊著借光。好事者見到又有人問津,莫不紛紛讓路。

  玄龍走近相士桌前,躬身笑道:「山人請了,在下有事待決,敢煩鐵口論斷。」

  那個相士本是垂簾正襟危坐,聽到玄龍問話,抬起那張其黃如蠟的面孔,睜開一隻極其清澈的左眼,望玄龍上下打量了一眼,獨眼中似乎掠過一陣驚訝神色,隨即點點頭道:「有緣無緣,盡在盒中。」說著,打開抽屜,捧出一隻裝滿小紙卷的盒子,放在桌上道:「相公揀吧。」

  玄龍隨手取出一個展開一看,字卷內赫然寫著:「有緣人!」

  玄龍大喜,忙將紙卷遞到相士面前,笑道:「山人過目。」

  圍觀的閒人群中起了一陣歡呼。

  玄龍看到白男不知在什麼時候也已擠到自己身邊。

  相士朝展開的紙包兒瞥了一眼,冷冷地道:「相金紋銀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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