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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三天太平無事,馬如龍等人並未因而鬆懈。他們仍然為四人分成兩班,每個房間裡,一人和衣而臥,一個暗中靜守,隨時等侯管長遠上門。

  第四夜,二更敲過後,管不凡第一個有了警覺。院子中的牲口,忽然有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在這種旅店裡,這本是常有的事,無論是店裡小二送茶水,或是酒醉的客人夜歸,牲口都是要被驚動的。但是,這一次情形不同。

  管不凡在黑暗中,隱約嗅到一股輕微的異香,正摻雜著—股焦煙味兒,從門縫中鑽了進來。

  他從小在湘南長州一帶,跟隨師父柴雲製藥賣藥,對各種藥材的氣味,較常人特別敏感。

  據柴雲說,江湖上只有下五門的盜賊,才會使用這類迷香薰人。沒有想到,管長遠以一個牧場主人的身份,竟也會使用這種下作手段!

  他伸手輕輕搖撼郭南風,郭南風迅速坐起,於黑暗中略一凝神,便從襟懷摸出一個小鐵盒子,取出兩顆綠色藥丸,自己吞服了一顆,一顆遞給管不凡。

  管不凡吞下那顆藥丸,頓覺遍體清涼,心胸也分外舒爽。

  郭南風手一招,將管不凡領去後窗下。

  北方以土塊築成的牆壁,相當厚實,牆上的窗戶面積只有碗口大小,郭南風以手示意,要管不凡從視窗這面出去,自己則去守在房門口,以便前後夾擊。

  「對待那些馬師,手底下要厚道些。」

  最後,郭南風以傳音功夫,交代了兩句。

  他話一說完,雙手貼上土牆,運足真力一震,便將士牆震裂,然後再小心開出一道缺口,以便管不凡於黑暗中弓身竄出去。

  關於土牆,黑道上有個笑話。

  據說竊賊將牆壁分為三等,他們最怕的是籬笆牆,其次是磚牆,最歡迎的則是土牆。因為籬笆牆和磚牆,打洞時都會有聲音,而遇上土牆,只要澆點水,挖多大的洞,都沒有聲音。

  管不凡一出客房,便在黑暗中看到了朱磊。

  朱磊正在朝他微笑。

  原來隔壁的馬如龍和朱磊,打的也是這般主意。

  一人挖洞出屋,一人留守屋中,以備首尾夾擊。

  兩人伏身一躍上屋,屋頂上蓋的是茅草,也是一點聲音沒有。兩人相隔四五尺遠,爬向屋脊探頭向前張望。

  前面燃燒的草煙,已經高高竄起,院子裡的馬群,也不安地騷動起來。

  今晚,是個有月的夜晚,管不凡四下搜視,忽然在左邊廂房下看到了管長遠。管長遠一身輕裝,背後斜背一把無鞘的大砍刀,腰袋鼓鼓的,顯然帶了暗器。

  管不凡一想起當年父母便是遭這廝如此害死的,心中怒火上升,便抽出自己備藏的柳條刀,長身一個騰躍,淩空撲了過去!

  嗖!

  嗖!

  嗖!

  嗖!

  四把飛刀,分左右夾擊而至。

  管不凡自跟郭南風習藝以來,因為他原來的底子不錯,郭南風除了傳授一套獨特的刀法之外,便是督促他在輕功上下了不少功夫。

  遭遇飛刀突襲,在一個江湖人物來說,並不稀奇。

  管不凡雖然沒有料到這一著,但一種自然產生的應變本能,使得他不假思索,長力一揮,真氣略提,去勢不變,身軀驀地提升尺許,四把飛刀於胸腹下寸許交叉掠過!

  緊接著,只聽東邊馬群一陣騰踢,有人慘呼一聲,有人破口大駡,跟著便是一陣兵刃交擊聲響。

  很明顯的,朱磊儘管也受到馬如龍交代,不要傷害那些盲從的馬師,仍然怒火勃發,下了重手。

  管不凡知道有人為他掠陣,膽氣更壯,他見管長遠已取刀在手,正蓄勢待發,便竭盡身法變化之能事,在落地之前,全身奮力一滾,柳條刀順著下降身形,向管長遠側面砍去。

  管長遠見管不凡刀法如此靈活巧妙,不禁暗暗吃驚。當年僥倖活命的小兒,竟然成就了今天這樣一身武功,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他大砍刀在手,身軀微轉,迎著管不凡,猛然一刀劈出!

  大砍刀對柳葉刀,不但在分量上沉重近一倍,在氣勢上也格外渾雄剛猛。不過,各種兵刃總是利害相生相剋居多,很少有一種兵刃,在交手時能占絕對優勢。

  相互砍殺時,柳葉刀雖不如大砍刀威猛,換招變招,柳葉刀卻比大砍刀靈便很多。

  管不凡知道管長遠人高馬大,氣力定在自己之上,如果全仗氣力硬拼,吃虧的當然是自己。

  他要報的是父母血海深仇,不是較武論技,怎樣殺了這個不義之徒,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他見師父和大師伯至今不肯露面,知道他們都想成全他,由他自己來了結這場恩怨。便暫時收起雜念,硬將柳葉刀旋身撤回,默憶師父近月來傳授的水過無痕刀法,配合泉越亂石輕功,鬥巧不鬥猛,刀如蛇影般圍繞著管長遠盤旋起來。

  這是一種南派秘傳武功,管長遠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折騰了三兩下,便感到手忙腳亂,不知如何使力才好。

  他帶來的四名精選馬師,好象都受到羈絆,始終不見有人出面,這使他益發心虛慌亂,失去了交手的勇氣。

  嚴格地說起來,管長遠並不是一名江湖人物。

  他的一身武功,全是跟馬場中一些馬師,零星討教得來,馳騁在廣闊的牧場上,以他彪壯的身材和氣勢,自有他不可一世的威風,一旦跟人交起手來,尤其是遇上管不凡這種名門弟子,他就有點左支右絀,力不從心了。

  管長遠在柳葉刀風雨般的綿密攻勢下,由心虛而膽寒,終於生出了一個沒出息的念頭,他想開溜了。

  管不凡的一身輕功,他已見識過了,如果轉身拔腿就跑,顯然也不太容易。好在他天生心術不正,到危難處,便有一些壞點子冒出來。

  如果存心開溜,何不先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來?

  他想到這裡,別無選擇,決定冒險一試。

  管不凡見他刀招一緊,忽然使出一個夜戰八方的架勢,以為對方逼退自己,又要使出什麼新招來。

  他一時摸不透這個黑心狼子的武功深淺,只好先退兩步,待看清對方的攻勢,再作拼拆的打算。

  不意管長遠一占上風,大砍刀便如狂風暴雨般接連攻擊,根本不管什麼招式,一副情急拼命的樣子。

  管不凡這時反而冷靜下來,心想師父和師伯都暗中觀看他的表現,你暗算不成,情急拼命,我可絕不奉陪。

  管不凡以不變應萬變,柳葉刀上下翻飛,只待管長遠露出破綻,便好趁虛取賊子的一顆首級。

  他雖然在這座大風沙旅店住了好幾天,但對這座旅店的地形並不太熟悉。他不知道雙方在一番奔騰追逐之後,已到了前廳與後廂間的—條狹巷巷口。

  就在這時候,管不凡眼前刀光一收,忽然發覺已經失去管長遠的人影。

  等他定神看出管長遠是從那條狹巷中溜走時,他明白了。

  原來這廝一套刀法雖然還有幾分火候,輕功方面,卻無成就可言,所以他不上屋,必須要借這條巷道逃命。

  管不凡感到氣惱,又有點好笑,正想沿著那條狹巷追出去時,巷外長嘶聲中,急蹄已然響起。

  郭南風和馬如龍雙雙出現,郭南風道:「不凡,別追了,一切等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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