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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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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輩何難之有,敢請賜告。」 老人怒道:「你不知道我是尚心士麼?」 「正為了玉龍知道這一點。」 「豈有此理!」 老人怒聲說著,朝左首賬櫃上丟去一塊碎銀,然後面罩寒露地大踏步出門而去,司馬玉龍早有準備,也於同時投出一塊碎銀,緊緊跟出。 老人在前走著,頭都沒有回一下,剎那出了南門。 出了南門之後,老人驀地轉身,指著司馬玉龍冷冷喝道:「你到底要怎樣?」 司馬玉龍躬身低聲道:「但願老前輩體念玉龍一片苦心。」 老人微哂道:「我如肯留下,早就留下來了,如我不肯留下,你又能親老夫如何?」 司馬玉龍答道:「玉龍願盡人事而聽天命。」 老人嘿了一聲道:「聽你這種語氣,老夫若是不聽你的,你好像還想用武力解決呢?」 司馬玉龍合掌道:「神人共鑒,玉龍那樣做,也是出之於不得已!」 老人大笑道:「你的武功比老妖如何?」 「還差一點。」 「老妖與老夫相比,又如何?」 「仍似不足。」 老人大笑道:「那麼,你跟我呢?」 司馬玉龍靜靜地道:「差得很多很多。」 老人哈哈大笑著又道:「既有自知之明,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司馬玉龍依然靜靜地道:「以武功而論,玉龍萬不敢與前輩相較,但是,今天的情形不同,今天,玉龍有信心能將前輩留下。」 老人哦道:「憑什麼?」 司馬玉龍正容朗聲道:「今天,玉龍係為了整個武林今後的命運,才向前輩請命,玉龍本身的結局原未計及,玉龍如為本身利害計較,當無今日此舉。玉龍今天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南海花老前輩知道一件事:玉龍已死,死於仇志仇大俠之手,玉龍為整個的武林命運向她老人家許下諾言,玉龍也為此諾言盡了全力,於公於私,兩不相負!」 說至此,司馬玉龍淒然一笑,似甚快慰地又道:「到那時候,老前輩或去或留,於玉龍而言,其義已矣!」 老人壽眉微軒道:「你向花娘子許過什麼諾言?」 司馬玉龍有力地道:「如不能為她老人家找出仇大俠的下落,誓死不再相見。」 老人張目沉聲道:「這誓言是她逼你立下來的麼?」 「受逼起誓,其係何等樣人?」司馬玉龍哈哈狂笑道:「那等人,難道也會忠誓以命?哈——哈哈——哈哈——逼?當今之世,誰人逼得了司馬玉龍?」 「那是你自願的了?」 「當然!」 「為了什麼?」 「公義!」 「好狂!」老人怒喝一聲:「既然咎由自取,老夫不妨就暫代那位仇大俠成全了你的義名吧!」 喝聲一歇,老人身形如行雲流水般向司馬玉龍迅速無比地猛欺而來,右掌輕舒,一股無形罡氣已自五指中激射而出,像五支利劍,齊以仙人指路之式分指司馬玉龍前胸璇機、華蓋、中庭。鳩尾、分水等五大要穴。 司馬玉龍早知無法善了,是以心如止水。他想,此老如非仇大俠,他以前所施之小恩小惠,就不能代表他是正派武林的友人,此老如果正是仇大俠,南海一枝花找了他幾十年,他都沒理他,他又哪會了為了他這後輩的三言兩語而動搖初志?司馬玉龍識破他的身份,可說是整個武林包括南海一枝花在內的第一人,他對仇志所知無幾,善惡更難遽下斷言,對方雖不至於殺他以滅口,但他必須以武功將司馬玉龍折服,好借以脫身,卻是必然的! 但在司馬玉龍而言,縱拼一死,他也絕不肯放棄這一千載難逢之良機。 司馬玉龍一意糾纏,就免不了觸彼之怒,對方如在盛怒上,苦於脫身,那時候,其結果就真的難說了—— 現在的司馬玉龍,也無法顧得了許多。 當下,他見對方招式奇異,而威力之凌厲,前所未見,不敢絲毫大意,先天太極真氣周身流轉,上身微仰,表面上似有閃身讓招之意,但下盤卻仍然穩若泰山,未動分毫。這一式叫做「天地合」,載於太極原本,是用以對付高手的一招,因其動作不甚明顯,只有高手方能因明察而錯覺對方有挪閃意向,為求搶制機先,而加速攻勢。 敵方這樣做,便得大上其當。 老人似也未曾識破玄虛,五指彈出之罡氣,倏而加猛! 司馬玉龍又喜、又驚、又愁——他真的不是仇志?是仇志怎不識得這一招?如不是仇志,那他又是誰呢?——時間不容多想,容得罡氣近身,他上身一挺,雙肩微晃,先天太極真氣立於前胸凝成一道無形銅牆,罡氣甫一觸及,立遭反彈回射,呼嘯如吟,剛猛不減來時,五份罡氣,全朝老人掉頭猛撲。 老人壽眉高軒,大笑道:「先天太極,果然名不虛傳,老夫失陪了,今夜三更,北門再見!」 ▼第二十五章 絕谷重生 時近三更,月清如水。 常寧城北門偏西的城牆上,在兩塊青石之間,四隻磚對疊,上面放著一隻瓦壺,壺下置有松枝,三五火舌漫舔,壺水無人自沸,輕輕地散發著嗤嗤之聲。 這時候,一條修偉的身形,悄沒聲息地,翩然飛臨。 來的是一位年約雙十,面如冠玉,雙目隱蘊神光,英姿煥發,身穿天藍綢衫的俊美少年。 司馬玉龍在瞥見了兩塊青石,以及青石之間的水壺之後,臉上喜色頓露。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便選了下首的一塊青石坐下,同時伸手向前,意欲將松枝向前稍微推送一把,手甫觸及松枝,他忽又倏然縮了回來,同時霍地立起身來,一面轉身西邊,一面出聲致歉道:「想不到老前輩已先玉龍而來。」 兩丈開外的城牆上,這時正有一人迎月含笑而立。 來人也穿著一件天藍綢衫,看上去,約摸三旬出頭,眉如劍,目如星,鼻梁挺直,脣角微微勾沉,於英俊中,別具一種哲人的深沉風度。 來的是約會的主人,尚心士! 尚心士微笑頷首,一面漫步而至,一面揮手示意司馬玉龍坐下。 尚心士在另一塊青石上坐定後,先將松火搧熄,彈去殘枝餘燼,然後從懷中摸出一隻小巧的錦盒,抓出一撮清香的茶葉,掀開壺蓋,撒放壺中,又將四塊泥磚分成兩組,豎成兩個丁字形,再從杯中取出兩隻以竹紙包著的細瓷玉杯,分放青磚之上,先為司馬玉龍斟了一杯,再為自己斟上一杯。 司馬玉龍連忙欠身道:「您老人家請吧,折煞玉龍了。」 「能為五行掌門人斟茶,正是老夫的榮幸呢!」 尚心士說著,爽朗地哈哈一笑,神態之豪放脫俗,完全回復了雷溪客棧中的司馬玉龍初次見到他時一樣。 茶盡三盞齒留餘芳,俗塵為之盡消。 二人相對沉默了片刻,尚心士偏著臉緩聲道:「仇志——就是我——少俠,你——成功了。」 司馬玉龍慌忙起身拜倒,恭聲道:「五行本代掌門人,晚輩司馬玉龍叩見仇老前輩,謝老前輩大義成全,並請老前輩寬恕日間不敬之罪。」 我們這位身繫整個武林安危的一代奇人仇志大俠,他見司馬玉龍以大禮重新相見,並未有所遜讓,只在司馬玉龍拜畢之後,正過臉來,點點頭道:「孩子,你起來——你目下身為一代掌門,如此相見,實乃太過——不過,老夫與爾祖五行異叟相交有年。情逾同門,且老夫行年近百,為了令你安心起見,受你一禮也好——孩子,坐下來吧。」 司馬玉龍聽得心頭一凜,肅然起敬,又是一揖,謝了賜坐,這才正襟坐下。 老人——他看上去雖是那樣的年輕,但如天山毒婦跟南海一枝花一樣,我們並不能為了他們年輕的外表而不敬之以老——老人點點頭又道:「我們以後相處,可以隨便些——你們五行門風尚如此,大義不苟小節不拘——老夫無所謂,爾祖泉下有知,見你構嚴過份,定然不喜。」老人微微一笑,肅容又道:「至於說日間之事,嚴格說來,應屬老夫不是——」老人微微一嘆,聲音漸低:「但是,老夫——孩子,你知道的——也有難言之隱。」 司馬玉龍低聲應道:「是的,老前輩,玉龍知道。」 「但現在一切都成過去了!」老人微喟道:「這真出乎老夫意料之外,老夫自信當今之世自爾祖五行異叟作古之後,已無人再知老夫行蹤,縱能有警覺,也絕對無法對老夫妄想左右,想不到五行一脈,英才代出,公孫民接長五行門數十年,門風不墮,有榮無辱,如今,到了你,愈見光大之可期——」 「但願前輩念及先祖情誼,續賜提引。」 「一念之左,煩惱滋生。」老人又是一聲輕喟道:「老夫遁世數十寒暑,早就修至心如止水,心如死灰的境界,這次,只因天地幫主金蘭係出身五行,為慰爾祖泉下之靈,想從暗中給予指點,早清彼孽,詎知庸人自擾,平惹是非沾身。」 司馬玉龍惶恐地道:「玉龍罪該萬死。」 老人搖搖頭道:「孩子,你誤會了,老夫並非抱怨你呢!日間,老夫那樣做,有著甚多原因。第一,老夫妄圖力挽天意,只要推脫得開,總想置身事外。第二,你的機智遠較老夫預估者為高,因之老夫想再試試你的毅力,看你是否會因難而退?第三,老夫已知你習得了先天太極神功,但火候如何甚為老夫關心,是以正好藉機查攷一番。最後,你說出你已在花娘子面前立有重誓,老夫便暗嘆事成定數,已非人力所能迴避的了!」 「玉龍孟浪,跡近狂妄,甚感愧作難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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