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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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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的茶,似乎只有一種,因為夥計只問了這麼一句,吆喝了兩聲,哈腰轉身而去。 一會兒之後,店伙端來一碟生紅辣子,一碟鹹瓜,一盤玉米製的糕餅,一壺濃茶。司馬玉龍很快的將糕餅吃了,又吃了一片成瓜,最後他推開那碟辣子,端起茶壺。 司馬玉龍只喝了一口,立即皺眉放下,一面搖頭忖道:「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所喝過的最壞的茶!」 茶雖不佳,他坐的這副位置還錯,於是,他閉上了眼,想先養會兒神。 片刻之後,他忽於朦朧中,聽得夥計道:「您老自己帶了茶葉麼?好好,小的這就去泡。」 司馬玉龍不禁忖道:「唔,這位茶客倒像是位真正喝茶的,怕也是個過路的外鄉人吧?」 司馬玉龍想著,不由好奇地循聲回過頭來。 那位茶客坐在近門外,是個腰駝背僂,身穿土布衣褲的考頭子,老頭子面對門外,司馬玉龍只能看到他的半邊臉。 司馬玉龍緩緩地轉正身軀。 但他忽然自忖道:「咦,不對,這老人看上去好眼熟,好似哪兒見過——」 想著,不禁又轉過頭來。 這時,正碰上那老頭子探首門外張望什麼,連半邊臉也看不到了,司馬玉龍當然不能為了這個而起身前去將人家瞧個仔細,他自釋地又忖道:「在外行走了這麼多年,見到的老年人也就夠多的了,人的相貌難免相像,偶爾見到個把眼熟的,又算得什麼稀奇呢?」 如此一轉念,立感泰然。 「還要點什麼嗎,相公?」 就在這時,店夥計走到他面前,手裡提著一把大茶壺,一面慇懃地問著,一面伸手掀開司馬玉龍面前的茶壺蓋。 壺蓋掀開,店夥計驚訝地叫著:「相公——這——這是本號最——最有名的——您沒喝?」 司馬玉龍微笑道:「是的,夥計,這很好。」 「您沒喝呀,相公。」 「我想慢慢品嘗呢!」 這時,身後有人笑道:「夥計,別盡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了,你這兒的茶,也許是常寧最好的,但要在七澤三湘找出比常寧更壞的茶,似也不太容易呢!——哈哈——夥計,老兒這裡帶的茶很多,拿點過去重替人家相公泡上吧!」 說話的正是那位腰駝背僂的老人。 聽了這話,司馬玉龍於感激之餘,不禁又是一怔,訝忖道:「豈止臉熟悉?這聲音也不陌生呢!」 店夥計給老人說得滿臉通紅,赧笑著,諾諾應聲而去。 這一次,司馬玉龍總算有了正當的著口了! 他整衣起身,走至老人跟前,深深一躬道:「老伯厚賜,小便拜領了!」 司馬玉龍揖畢抬頭,目光至處,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輕哦。 原來面前這位老人,年約六旬上下,滿臉皺紋,壽眉覆目,神態極其慈祥可親,天哪,他,他不就是那位茶桶留暗記黃巢嶺下,疊屍谷中,隱身傳令,司馬玉龍疑為尚心士化身的驛亭老人麼? 老人含笑點頭道:「又遇見了你,真令人高興。」 這一剎那間,司馬玉龍真說不出心頭的驚喜滋味,他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但不知先說哪句是好。 略一猶疑,下著決心忖道:「乾脆單刀直入!」 於是,他也含笑躬身答道:「原來是您老,領賜之外,玉龍可得再說一聲您老夜來救命之恩了。」 司馬玉龍這樣一說,老人似乎微感意外。 他怔了一下,這才低笑道:「孩子,你好刁,你怕老夫賴麼?來,就在這邊坐下吧!」 司馬玉龍聽了,好不高興! 驛亭老人果然就在尚心士,那麼,尚心士就是仇志這一點,大概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司馬玉龍依命打橫坐下。 老人朝他望了一眼,點點頭道:「老夫耍的手法,能瞞得了三色老妖,居然瞞不了你,你的智慧果足驚人。」 司馬玉龍微笑道:「謝謝老前輩誇讚。」 老人道:「你怎知道我就是尚心士的化身的呢?」 司馬玉龍又是微微一笑道:「追老妖,是您老人家的吩咐,而玉龍目前尚非老妖之敵,想來您老人家一定清楚,玉龍危急之際,全憑您老人家及時現身,那才成不足驚奇的事,但您老人家也許太匆忙的緣故,卻忘了一項重要的佈置!」 「哪一項?」 「口音呀!」 老人想了一下,不禁啞然失笑道:「早曉得你是這樣的精明,老夫為你操心,真是多餘了。」 司馬玉龍也笑道:「一點也不多餘,若再纏下去,晚輩不輸給老妖才怪呢!」 老人搖搖頭笑道:「不見得!老妖只是生性好強罷了,他跟崑崙二老的一場硬拼受損太重,雖然一開始你似乎略居下風,時間一久,那就難說了。」 司馬玉龍想了一下,突然說道:「請老前輩指點指點吧,玉龍的一套先天太極式,缺點一定還很多。」 老訝聲道:「要老夫指點你的先天太極式?」 司馬玉龍恭敬地道:「是的,仇老前輩!」 老人更訝道:「孩子,你,你說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司馬玉龍的一顆心,幾乎跳出了喉頭,他儘量鎮定著自己,以無比誠懇的語氣低聲苦求道:「仇老前輩,現出您老的真面目吧!」 老人喃喃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呢?老夫真給你愈說愈糊塗了!」 司馬玉龍並不因老人的否認而氣餒,他肅容低聲繼續懇求道:「假如老前輩一定要玉龍提出事實來說明您老就是南海花老輩,以及三色老妖苦苦追求的仇老前輩的話,玉龍說得坦率點,玉龍不能!」 他緩過一口氣來,又懇切地緊接下去道:「但玉龍自於雷溪見了您老一面之後,您老的華儀、風度、淡吐、涵養,無一不給玉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您老昨夜所顯露的身手,更是點睛之筆,當今武林中,能令南海花老前輩那等人物,於數十年後仍然無法解懷的仇志仇大俠,除了您,玉龍能到哪兒再去找到第二位?」 老人嗤了一聲道:「你這孩子真是莫名其妙。」 「是的,老前輩,隨您老如何責備玉龍,玉龍也決不敢抱怨您老,同時,您老之所以埋名歸隱,玉龍深深理解,您老定有您老的理由,但是——」 老人冷冷地道:「但是甚麼?」 「但是今天整個武林的命運,都繫在您老一人身上啊!」 「你說得這樣嚴重,倒令老夫生出一種感慨了。」 「您老感慨什麼呢?」 老人淡淡一笑道:「假如老夫真是你心目中的什麼仇大俠,那該多好?」 老人說著,緩緩欠身而起。 司馬玉龍見了,心中大急,他忙橫身出席,先是一躬,然後仰臉不安地問道:「老前輩,您,您要走了麼?」 「免得繼續誤會下去,只好如此。」 司馬玉龍情急脫口道:「無論如何,您老走不得!」 老人哦了一聲,霍然抬頭,雙目中神光稍現即隱,他朝司馬玉龍冷冷地瞄了一眼,面有溫色地道:「你想強留?」 司馬玉龍躬身惶然道:「老前輩語重了,玉龍不敢。」 老人叱道:「既云不敢,就給老夫站開些!」 司馬玉龍側退一步,又是一躬道:「玉龍不敢犯上,但仍願老前輩恩賜三思!」 老人薄怒道:「你怎能強人所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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