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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病和尚音低聲啞,這幾句話,出諸自言自語,而且內含禪機,一般人當然無法領會。這時候,為了這位中年病婦所顯示的奇蹟,所有圍觀的閒人,全都驚訝十分。——司馬玉龍當然也不例外。

  眾人驚訝的,是這位病和尚草藥的神功。

  司馬玉龍驚訝的,卻是這位和尚的絕世武功。

  病和尚在婦人服下藥丸,藉指向婦人病痛之處,伸出右手兩個指頭在婦人胸前隨便幾指,時間雖然短暫,卻早將婦人的「氣門」「玄機」「將臺」「期門」「七坎」等五大要穴的氣血憑本身真力造空疏通,這種手法,要瞞一般江湖人物還可以,司馬玉龍的目光是何等銳利,在他這位大行家之前,這一手,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

  本來,氣喘心跳,茶飯不思這幾種情形,是年老人的通病,其原因都出在,年老體衰,氣血不順,若一旦由一位內家高手為他們以本身數十年聚集的功力加以略為調理,那還不手到病除?

  「活菩薩,」這時,婦人漲紅著臉,低聲道:「這,這要多少錢?」

  「你給得起多少就多少。」病和尚漠然地垂著眼皮道:「不給也行。」

  婦人在懷裡掏摸了好一會兒,然後在木桌上放了十來個制錢,福了又福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玉龍發覺有人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以為是身旁的閒人,不經意地回頭一瞥,這一瞥,可將司馬玉龍怔住了。

  身旁,一人正朝他扮著鬼臉微笑。

  此公久違了。

  此公生做怎麼樣一副相貌呢?

  只見他,五短身材,圓圓臉。疏眉細眼,荔子鼻,蒲包嘴,人長得白白胖胖的,頗有一種團團富家翁的氣派——朋友,還記得他麼?是的一點不錯,正是他!他正是北邙雙絕之一的「笑臉彌陀韋吾」!

  笑臉彌陀的身材本來就不高,這時不知他是有意抑或無意,偏又站在一個漁人裝束的大個子身後,他固然看不到前面的那個病和尚,而那個病和尚卻也一樣看他不到。

  司馬玉龍過去在黃安,曾聽玄清道長說道,笑臉彌陀的武功源出以前九大名派之一的邛崍派,且因他父親於無意中得到一本邛崍派絕學秘笈,是以笑臉彌陀的武功,並不在北邙掌門天龍老人之下,從雙絕初入北邙,天龍老人曾以掌門一席相讓的事實,便可窺見一斑了。

  因為此公遊戲三昧,平易近人,詼諧可喜,司馬玉龍對他,有著極為良好的印象,此時此地,一旦相見,司馬玉龍如何不高興?

  當下,司馬玉龍劍眉倏軒,含笑便欲招呼。

  笑臉彌陀右眼驟閉,搖搖頭,以傳音功夫細語道:「我在廟內,回頭見。」

  說完,又扮了一個鬼臉,打人叢中一鑽,倏忽不見。

  司馬玉龍為笑臉彌陀這種孩子般的舉動暗感好笑。他重新正過身來,向前望去。

  這時,無巧不巧地病和尚也正好向他望來。

  病和尚的雙目,雖僅睜開一道細如針鼻的狹縫,但看在司馬玉龍眼裡,他已明白病和尚不肯將雙目完全睜開的原因。病和尚眼中那種細如針芒的精光,令司馬玉龍暗暗心驚,他知道自己目中的神光如果落入對方眼中,對方也將一定會有相同的感覺,笑臉彌陀既然對此人迴避,此人之身份,便得存疑。——經過侯良玉的故事,他得到了教訓,一些表面上的小善之舉,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真正品流。

  司馬玉龍想令自己的目光迴避。

  可是,已經遲了。

  「只要是病人,不一定是你們找老衲,如果病得嚴重,一旦給老衲發覺了,老衲有時也會特意提醒你們的!」病和尚啞聲先向所有的人環顧著交代了一番,然後,他正對著司馬玉龍招呼道:「年輕人,你過來,看你的氣色,你的命運相當壞,而且,你的病也太重了。過來,給老衲看看吧!」

  司馬玉龍雖然知道這位病和尚大有來歷,但自仗數十日來的苦修,對梅叟傳給他的「先天太極式」已有相當火候,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無甚畏懼,當下微微一笑,推開身前閒人,大踏步,昂然越眾而出。

  起初,眾人尚以為病和尚在招呼一個真正的病人,及至司馬玉龍應聲而出,眾人見他英姿勃發,康健遠逾常人,眾人不禁相顧稱奇不置。

  司馬玉龍走至木桌之前立定,躬身一揖,含笑道:「大和尚有何見教?」

  病和尚抬臉啞聲道:「年輕人,你想知道你未來的命運麼?」

  司馬玉龍既知道病和尚為武林異人,此話說來,當非無因,乃謹慎地答道:「但願大和尚指點迷津。」

  病和尚提起筆,在一張素箋上揮了數行,他用衣袖遮住了司馬玉龍的目光,不令司馬玉龍看到他寫的內容,然後用另一張皮紙封妥,遞給司馬玉龍道:「五月五,端陽開拆,自能逢凶化吉,事事吉祥,否則的話,——恕和尚天機不便預洩。」

  司馬玉龍小心接過。

  病和尚又道:「年輕人,你可知道你現下患了什麼病?」

  「不知道。」

  「可想和尚告訴你?」

  「唯望大師見教。」

  「心病!」

  司馬玉龍暗吃一驚。

  「這種病,老衲業已治好二人,年輕人,你是第三個!」和尚繼續說道:「我們算是有緣,我才會碰到你,你也才會碰到我——因為,三天之後,又逢老衲第三度五年關期,而每次開關,這種良醫束手的絕症,老衲許願只治三個,現在,算你趕上了時候。」

  「以前兩位病人的情形,大師可否見告?」

  「當然可以!」病和尚垂下眼皮,緩聲說道:「治第一個病人,約在半年之前,治第二個病人,卻是三天前的事。」

  「二位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老頭子,一個少女。」

  「哦?」

  司馬玉龍心頭微微一震。

  病和尚若無其事地說下去道:「治老頭子是在關外天山,治少女是在這兒往西北百廿里的當陽。」

  「什麼樣的一位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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