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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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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輩,誓言是很重要的。我們不但要尊重自己的,而且要尊重別人的。以老前輩在武林中之身份地位,如果令人有言而無信之議,司馬玉龍萬死,不能為也。」 「老弟!」梅叟喟然道:「老朽忝列一派長者,在得悉天地幫的猖狂情形之後,本就難辭問罪之責,更何況該幫幫主騙借本派鎮山之寶於前,興師摧殘本派於後?錯就錯在,早於若干年前,老朽即已公開宣稱,而今而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老朽也絕不再問武林中的恩怨是非!現在,這種事發生了,在老朽來說,可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梅叟頓了一下,又道:「不過,老朽既然知道了,假如還跟沒有知道一樣,不聞不問,不但對上清道長及其他各派掌門人說不過去,就是對老朽自己的良心,也感難安!老弟,十日之前,在逍遙谷,老朽說過,如老弟能為老朽將那幅太極圖的迷津點透,老朽聲言決定有以相報,不知老弟尚還記得否?」 司馬玉龍點點頭。 梅叟高興地繼續說道:「這就好了!——經過老朽十日來的苦心參悟,老朽意外地發現,逍遙谷主,和唐高宗有方外之交的那位道士潘師正,竟是一位空前的武術內家高手,他的那本看上去頗似道家教義的秘笈,居然記述的是一種曠世不傳的奇學。」 司馬玉龍好奇地哦了一聲。 「那套武學,嚴格一點說起來,它只有一招,而那一招,也完全藏在最後的那幅太極圖之內!因為,那本秘笈的前幾頁,只有九個不同的坐式,和一些難懂的文字,那些坐式和文字,已由老朽在遇見老弟之先,完全悟透,它的目的只有一個,在培育一口先天之氣!至於那口氣培育起來,究竟如何運用發揮,全書均未提及。起先,老朽失望了好幾次,以為它是一種道家股息功夫,目的或許只在延年益壽,但老弟為老朽將太極之義一說,老朽又想了一天一夜,結果是大徹大悟!」 「哦?」 「很簡單,老弟,這幾個字也是由你嘴裡說出來的。」 「記不清了,老前輩。」 「『唯變所適』!」 「唯變所適?」 「老弟,你不是說,繫辭傳云:上下無常,剛柔並濟,不可為典,唯變所適?」 「是的,老前輩。」 「好,老弟,說不如做,來,我們先試一遍,然後,解釋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梅叟含笑起立。 他吩咐司馬玉龍站在一丈之外,那是一般武林高手們動手過招的最短距離。 然後,他向司馬玉龍點頭微笑道:「老弟,你先向老夫發一掌試試看。」 司馬玉龍依言以三成功力向梅叟遙推一掌。 現下的司馬玉龍,其功力已比武林中天字第一號的巨魔三色老妖的功力相差無幾,他發出的這三成功力,別說一般武林人物無法招架,就是換了當今六大名派的掌門人,如不拿出全付力量,也不見得輕易就能搪擋得去。可是,說來也怪,那股掌勁,堪堪迫近梅叟之際,只見梅叟右掌微亮,一按一帶,立即化狂風於無形,司馬玉龍感覺自己的一掌,直似奔入無人之境,自己身軀,竟被自己的掌力吸得往前一傾,幾乎跨出半步。 再看梅叟,飄然含笑而立,意態從容悠閒之極。 司馬玉龍暗暗心驚。 這時,梅叟含笑又道:「老弟,再發一掌試試。」 司馬玉龍揚掌拍出第二掌。這一掌,他用了五成功力。這一次,梅叟應付的方式不同了。只見他,仍待掌勁堪堪迫近之際方始出手,而這一閃,他僅以右掌照定司馬玉龍的掌勁來勢,微微一顫,立即垂了下去。 司馬玉龍的第一個感覺是:他發出的掌勢在敵方身前驟然停頓了。他正在納罕之際,怪像旋即產生。梅叟的右掌,在微微一顫之後,明明已經垂下去,可是,現在,卻有一股強勁無比的掌風,向他猛撲而來。司馬玉龍迫於無奈,只好閃身避過。 梅叟哈哈大笑。 二人重新坐下。 坐定以後,司馬玉龍向梅叟請教道:「老前輩,您老剛纔所用的,究竟是種什麼武功?」 梅叟笑道:「老弟,你覺得老朽適才露的兩手,異常玄奇是不是?哈哈,老弟,你上當了。根據老弟你剛纔所發的那兩掌,你老弟現在的功力,並不在老朽之下。老朽如果想憑相似本領贏你,至少,至少,也將在百招之外。而老朽剛纔之所以輕易地便將老弟的兩掌消去,嚴格說來,正是老弟之賜,它就是那幅太極圖經老弟為老朽解釋過後的結果。它究竟叫做什麼武功,道士潘師正大概是由於不想他人知道它是一種武功,而並未在那本秘笈中注明。 「現在,我們不妨喊它為『先天太極式』。 「這種先天太極式,就是那本秘笈前幾頁所載的先天真氣,只要這種先天真氣練至十成火候,不限於任何招式,真氣運聚身體何處,便能以聚集真氣之處克敵奏功。」 司馬玉龍不禁問道:「先後兩招的反應為何會有不同?」 「事實上,並沒有什麼不同!」梅叟笑得一笑,繼續說道,「那只是兩種不同的運用方式而已。這種先天太極式,最大的妙用就是能將敵人的掌力全部控制,充份利用。它可以將敵人的掌力化解,也可將敵人的掌力原封璧還,轉加其人之身。」 司馬玉龍失笑道:「這樣說來,第二掌我豈不是在打自己?」 梅叟笑道:「何嘗不是如此。」 「尚幸我只用了五成力量。」 「不然你將為自己的功力而喪膽。」 老少相對一笑。 「老前輩,這種『先天太極式』若與『大乘神功』相遇,則將如何?」 「兩相無害。」 「怎麼說?」 「大乘神功雖具石破天驚之驚人威力,但它能發能收,先天太極式的反彈妙用無法在它身上發揮。同樣,會了先天太極式,天下任何凌厲的武功,也將傷它不了,兩種至極相遇,結果卻變成兩無是處,說來也是物極必反的趣象呢。」 「以先天太極式對付刀劍之類的兵刃呢?」 「一樣。」 司馬玉龍不禁失聲讚道:「多完美的武功啊。」 梅叟笑道:「但它也有一種缺點。」 「它有缺點?」 「是的,但也可以稱之為唯一的優點。」 「不懂——老前輩。」 「這就是說,」梅叟微笑道,「先天太極式是一種王道的武功,它不能憑以主動攻人。就算它能將敵人的功力反彈,除非對手心腸過份歹毒,對你使出了連他自己也無法搪架的亡命絕力,否則先天太極式,永不傷人。假如對方有超人機智,識破它的本性,那麼,制敵取勝,仍得憑借本身的真正功力。」 不知不覺,夜幕又已降臨。 司馬玉龍發覺,他該告辭了。 梅叟似已瞧出司馬玉龍的心意,起身笑道:「老弟尚有要務在身,老朽不便強留,山中簡慢,尚望包涵。」 夏夜之初,繁星點點。 梅叟送司馬玉龍出了鬼谷石洞,司馬玉龍返身一躬,才待稍致告別之詞時,忽見梅叟雙掌上正托著那本陳黃破舊的先天太極式秘笈,秘笈上放著一枝長不盈寸的玉彫寒梅,朝他微微而笑。 司馬玉龍怔住了。 梅叟笑道:「老朽踐諾,這就是老朽還報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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