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榮成 > 再見無名 | 上頁 下頁


  「我們就是當年你重挫的十大派之其中一派——隴山劍『萬城』的後人,今日,我們就以我們所創的『君子劍陣』,替爹手刃你這個罪魁禍首……」

  那白衣漢子仍是懶洋洋的搖首回應:「抱歉!在下真的只是個說故事的,並不知道什麼十大門派,我已經很潦倒,望諸位大俠高抬貴手,別再落井下石,讓我在這裡好好謀生。」

  四君子的老大謾駡道:「呸!你還在裝什麼蒜!即使你已窮途潦倒,也太便宜你這種人了!是你令到當年十大派氣勢丟盡,顏面無存,更導致武林蕭條,你以為自己就這樣可假死全身而遲?哼!沒有那樣容易!」

  「今日,無論你如何狡辯,也無法逃出我們掌心!兄弟們……」

  「君子……」

  「劍陣!」

  一聲號令,四君子其餘三人亦不打話,猛地已抽出隱藏的劍,「伏伏」連聲,四人已齊齊掠至白衣漢子周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把他圍困在方圓兩丈的劍陣當中!

  那白衣漢子眼見四人動手,不禁又道:「各位大俠且別意氣用事!在下給各位賠個不是!在下一死又有何足惜,只是,若連累茶室老闆茶具被毀,賠了老本,實在于心難安……」

  可是,四君子的劍已如箭在弦,不得不發,那個老大複再暴喝:「媽的!我們四看子劍出必見血,還顧慮他什麼茶具木桌!」

  「接!……招!吧!」吧字甫出,四君子已同時動劍!

  鬥然間,一直在旁觀的步驚雲及聶風,但見劍光鋪天,恍如一張天罷地綱,密不遺風,泰山壓頂一般向白衣漢子壓去!

  好一個君子劍陣!這個劍陣雖名「君子」,卻一點沒有君子的平和之風,反而異常狠毒淩厲,且四人合使,簡直把困在劍陣中時人去路盡封,欲脫無從!

  步驚雲與聶風乍見這個劍陣,二人皆不由自主心中暗思:真是江山代有人材出!這隴山四君子的劍陣真的嚴密詭奇無比,若他倆在陣中,無論身負的內力如何深厚,只怕也需費上一番功夫,方能破陣!

  可是,何以白衣漢子仍不還手,難道他身負奇傷,抑或真的有不能動手的苦哀?正想以他比聲音還要快的身手,撲進劍陣內救他之際,誰料……

  步驚雲卻驀地一把搭著他的肩,像叫他別要出手!

  聶風很快便明白步驚雲為伺阻止他出手,因為他根本不需出手!

  只見於電光火石之間,仍於劍陣中端坐著的自衣漢子,臉上的無奈無助,遂地一掃而空,換上的,竟是一臉劍氣!

  一臉神話般的劍氣!

  不錯!即使他與鬼虎的主人有所不同,但,鬼虎主人既是一個神話,這個與他氣質相若的白衣男人,極有可能,也是一個神話!

  一個被逼再出手的神話!

  四柄君子劍已至其方圓五尺之內,可是,他猶是那樣氣定神閑,只是悠悠轉身,對著四柄刺近的君於劍道:「唉……」

  「君子之劍,你們一鑄為四,劍名『君子』,本應鑄給君子所用,如今,你們卻落在四個滿口污言穢語、並不算溫文君子的人手上,劍啊!你們四柄若真有知,可會感到懷才不遇?」

  「人?」

  「劍?」

  「不?」

  「配!」

  語聲方歇,那白衣漢子的目光猝地泛起無限同情,這種憐惜更落在逼近的四柄君子劍之上,說也奇怪,奇事,遽地發生了!

  赫聽「波」的一聲!四柄君子劍驀地不停自行抖動,恍如劍也無顏面對白衣漢子這劍中神話的聲聲反問,劍,也在深感自身落在不是君子的人手中而慚愧,慚愧得全身顫抖……

  劍既然驀地抖動不息,隴山四君子的手竟再無法操往四柄君子劍,突閑「錚錚錚錚」四聲,四柄君子劍猛地脫手,一同插于白衣漢子跟前的地面上,插地後劍鋒猶在抖動不休,儼如在向可能是劍中神話的白衣漢子認錯,劍鋒,亦登時黯然無光!

  還有那隴山四君子,居然亦無法拔劍再上,緣于四柄君子劍抖動同時,他們發覺一股力量自四柄劍柄傳至他們虎口,再由虎口直透丹田,把他們四人體內的真氣震得紊亂不堪,四人驟然雙腿一軟,登時「唉」聲迭起,本來應是深具氣節的所謂君子,赫然己與四柄君子劍,紛紛跪于那白衣漢子之前,且因體內真氣逆亂,一時間亦無法挺腰再站起來!

  這一變實是相當驚人!聶風早覺此人應是鬼虎叔叔那個力敵十大門派的主人,亦不虞他身手未動,劍與人,已給他唬得屈膝跪拜。

  步驚雲更是神為之奪!當年黑衣叔叔曾以目光折曲竹劍,已令十歲的他驚為神人,目下這漢子于言談之間,竟可把四柄君子劍羞辱得無地自容,人劍齊拜,實與黑衣叔叔以目曲劍,有異曲同功之妙!如果他真的以言語令四劍慚愧,那,他便堪稱為劍中神話!

  即使他其實以內力隔空運勁令四劍抖動,這份功力,亦足以稱為神話!

  那白衣漢子歎道:「哎……」

  「無名,我答應你不再出手,想不到,今日還是破戒了……」

  「只是,你可知道如果他們僅是向我侮辱,我會忍一時之氣,姑且就吞了這口氣,但………」

  「他們每一聲,每一句都在侮你,說你令武林蕭條,說你活該窮途潦倒,你是我今生最好的一個……,試問,我又怎能……再忍下去?唉……」

  一語至此,那白衣漢子又長長嘆息一聲,像是無法達成對那個「無名」的諾言而深感內咎。

  無名?步驚雲與聶風聽聞這個名字,方才如夢初醒,雙雙心忖:難道黑衣叔叔,或是鬼虎叔叔的主人,喚作——無名?

  一個曾叱吒江湖、以一敵萬鬼神的武林神話何以會喚作「無名?」無名這二字背後,一定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淒涼往事。

  那白衣漢子嘆息過後,又轉臉回望茶室掌櫃,滿懷歉意的道:「掌櫃,實在很多謝你在這些日子以來,不厭其煩,讓我這個落泊人在這裡操琴維生,可惜……」

  「今日我已洩露了自己的武功,此地已不宜再久留下去,恐怕我真的要離開此縣,掌櫃,我要走了,有緣再見!」

  白衣漢子真的說走便走,「見」字剛歇,已然轉身就走,不料就在他與步驚雲及聶風擦身而過時,他卻不期然停下腳步,他……

  望著聶風!

  他,在幹什麼?

  這亦正是聶風此刻心內泛起的疑問!然而白衣漢子的目光看來卻沒有半點惡意,相反還有一溫暖笑意,但聽他對聶風道:「年輕人,謝謝你剛才想出手救我。這個年頭,願意路見不平的人,已愈來愈少了,英雄,也愈來愈少了,唉……」

  又是一聲長歎!這個白衣漢子,怎地把嘆息變成習慣?

  是否,他的前半生,有大多令他嘆息的遺憾?致令他習以為慣?

  然而,他适才身處令人眼花繞亂的劍陣之內,仍有瞧出聶風曾想出手相助,這份修為,恐怕連步驚雲及聶風亦自歎不如!

  那白衣漢於的目光又徐徐落在一直不語的步驚雲身上,陡地,他的目光閃過一絲精光,一絲像發現寶藏的精光,又像是發現了一顆令人矚目的流星,但聽他滿含深意的對步驚雲道:「真奇怪!」

  「我,竟然看不透你。」

  他看不透他?原來,他一直也在留意步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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