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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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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把那群孩子安頓在昌平鎮內一座佛寺後,聶風便與斷浪立即折返狹道,希望能找回步驚雲,哪怕是他的屍體。 可惜縱然洪水已平復下來,他倆找遍樂山每個飄滿浮屍的角落,步驚雲始終蹤影杳然。 唯一的結論,就是他真的死了。 向來喜歡落淚的聶風亦再沒有淚,只因淚已幹。 茫茫天地,在心灰意冷,漫無目的之下,他與斷浪迷糊地隨著災民一直向前走。 他方才驚覺,原來有這樣多的災民! 這批逃難的災民少說也有數萬人,還不計那些堅決留于樂山,矢志重建家園的人在內。 想不到一次天災,所帶來的摧毀竟是如此慘重。 這兩日來,因洪水所帶來的瘟疫已害了不少人命,而且,更有不少人活活餓死。 聶風終於知道,原來世人並非全只因江湖仇殺而死,原來世人也會餓死、病死,尤其是小孩子。 就像适才那個女孩,已經是…… 「已經是第九百三十一個小孩死於瘟疫了。」一直跟在聶風身後的斷浪愴然地道。 聶風木然地答:「不單只有這九百多個孩子因病而死,還有五百多個父母因把乾糧留給子女們而餓斃……」語氣仍不免哽咽。 多日以來,他不斷在災民群中盡力營救,可惜儘管他力竭手倦,始終還是連半條小命也救不來。 他的痛心,已非他的表情所能表達,他終於失去了表情。 死的雖非聶風的親人,然而眼見一具具大大小小的屍體,連半張把他們卷起來執葬的草席也沒有,只要聶風的體內還有半點血,他還是會去救的吧? 只是他空有一身的武功又有何用?這個時候,那些災民並不需要他的武功啊! 武功,並不可以充饑,也不能夠根冶瘟疫,他們要的,是糧食和藥! 只有真金白銀,才可買來糧食與藥! 他第一次感到,「利」,原來是這樣重要! 但,誰有如此雄厚的利和財富,可以賑濟這些數以萬計的災民? 聶風想到這裡,心念陡動,他回首問斷浪:「浪,我倆離開天下會後,今天是……第幾天了?」 斷浪想了想,答:「好像是……第十一天……」 他很聰明,立時猜得聶風在打些什麼主意,他詫異問:「風,你……你不會是要回天下會吧?」 聶風點頭:「不錯,我正有此意。」 斷浪更為焦灼:「但……步驚雲已經死了,我倆犯不著再回天下會,對於雄霸這種梟雄,我們沒必要守信呀!」 聶風悵然道:「守信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卻並非我的主因。」 斷浪惑然:「哦?你還有別的原因?」 聶風無言地點了點頭,眸子流露一股怏怏不樂之色。 因為,他心中正暗自為一個決定而躊躇,那是一個令他——異常為難的決定! ※ ※ ※ 步驚雲蘇醒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清晨。 他甫張開眼睛,便發覺四周全是殘破不堪的牆壁。 他原來已置身在一石屋之內。 他想坐起身子,瞧瞧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誰料甫一發力,便感到全身皆痛如刀割,他根本無法下床。 驀地,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兄弟,別太妄動!你全身筋脈盡皆爆裂,還有十多處骨節給撞脫了,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上半個月啊!」 話聲方歇,兩條虎背熊腰的粗豪漢子已從屋外步進。 步驚雲定定的看著這兩條漢子,一雙眼睛平素的冷意居然盡失,反流露一片迷惘,他茫然問:「你們……到底是誰?」 其中一名漢子答:「我叫武大,他叫武二!」 漢子一指身畔較矮的漢子續道:「我兄弟倆在此地以狩豬為生,三日前,當我們上山狩獵時,發現你昏躺在山上,於是便把你救回來!」 那個武二也插嘴道:「不錯!那時候你傷得很重,我們還以為你死定了,殊不知竟又會活過來。」 武大道:「嗯!我們兩兄弟從見過一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依然可以不死,而且……」 他說著一指步驚雲的額頭,問:「是誰給你包紮的?」 步驚雲霎時間不明所以,只顧撫著包在額上的白煉。 武二也道:「是呀!還有,小兄弟,你又叫什麼名字?為何會昏倒在山上?」 名字?雖是如斯簡單的一個問題,步驚雲聞言卻臉色陡變。 什麼名字? 他赫然發覺…… 他竟然無法記起自己的名字,亦無法記起自己從何處來,將要回何處去! 他失憶了!這裡,和洪水氾濫的樂山,仿佛是兩個世界。 因為,這裡還下著纏綿的雪…… ※ ※ ※ 偌大的天下會,在漫天的風雪下,看來一片死寂。 置於天下第一關兩旁的蒼松,似乎也有點兒倦意,只因他等得太倦了。 雄霸正坐于關前,秦霜和文醜醜亦分別站於其左右,文醜醜更持著傘子為雄霸擋著風雪。 他們在等。 整個天下會都在等,等著三個人的回歸。 半個月的限期已至,此刻更是第十五個黃昏。 只要眼前的夕陽消逝,大家都不用再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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