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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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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之余,斷帥迭逢慘變。其時斷帥愛妻本已體弱多病,產下斷浪後便一命嗚呼。斷帥心灰意懶之下,最後決定潛心歸隱。 可是在三年的歸隱生活中,他一直蠢蠢欲動,他身畔的火麟劍亦蠢蠢欲動。 他終於想出一個或許能復興斷家之法,於是不由分說,把年僅三歲的兒子斷浪交托遠親撫養,並留下銀兩作撫養之用,跟著自己走遍天涯海角,訪尋北飲狂刀聶人王的下落。 蓋其深信,惟有打敗曾蜚聲江湖的北飲狂刀,南麟劍首的名氣才會更為響亮。 可惜他尋著聶人王之時,聶人王已決定封刀歸田,無複當年之勇,並婉言拒絕這次決戰,令斷帥敗興而回。 重返樂山後,斷帥深感此生難再有所發展,只好寄望在兒子斷浪身上,遂每日專心授其劍法,希望兒子他日成才。 縱然望子成才心切,斷帥卻從未授以蝕日劍法,皆因蝕日劍法猛烈無倫,必須年紀稍長方有足夠堅強的心性習練,否則勢必走火入魔,加上火麟劍的邪氣,更是邪上加邪,可怕已極! 斷浪縱然未獲授蝕日劍法,但對於一般劍法及其餘武藝,依然孜孜不倦地苦練,一來是因他天性愛武,二來,是因為他年紀雖少,已自知命苦。 不是嗎?斷家至他這代已家道衰落,即使其父是南麟劍首仍難有復興之望,以後復興斷家之責便要落到斷浪身上,甫出世便需要肩負如此重大責任,何以不苦? 如果生在尋常百姓家,能夠安安分分當個農戶兒子,也還罷了;可是,他的家族是曾叱一時的斷家莊,他的爹是南麟劍首斷帥,一切一切,都不容斷浪推卸、忘卻! 小小的心靈在八歲的他已覺察人情冷暖,每次當他老父受到遠親們的白眼,每次當他發覺老父目光中隱隱透著不得志之色,第次當他看著斷家莊這片冷清的頹垣敗瓦,小心兒就會天真地暗暗向自己起誓,總有一天,他要練就一身絕世武功,他要打敗武林中所有高手,他更要打敗斷家衰落的命運! 斷浪斷浪…… 斷帥為其子起名斷浪,實是希望有朝一日,其志其心其力皆可斷浪,只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何刻,斷浪才可成為真正的斷浪? 叱吒風雲? 想不到多年之後,斷帥竟又接到聶人王的挑戰書,把他早已沉寂、甘於安分教子之心再度喚醒,把他振興斷家的欲望再度熊熊燃燒起來。 今日,正是聶人王相約決戰期,不過斷浪還是要如往常般在江邊量水。 他在一條粗長麻繩上,每隔數尺便縛上一些細小石塊,作為沉至江中的墜力及量度之用,而麻繩未端,則縛在江邊一塊巨石上。 斷浪小心奕奕的把麻繩從水中拉出,發現繩子被沾濕的部分居然較昨日長了許多,由此推知水位又升高了不少,不禁自言自語道:「嗯,水位又升高了,爹知道了定很高興。」 自斷浪六歲開始,斷帥便著他每日量此江水三次,從未間斷。 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其實是為了…… 就在此時,一塊小石子倏地仍到斷浪後腦上,斷浪驟覺一痛,猛然回首,只見三五個年約十至十二的村童正向他投擲石子,一邊還道:「嘻嘻,那個自稱什麼南麟劍『狗』傢伙的兒子又在量水了。」 對方辱及老父,斷浪一邊閃避擲來的石子,一邊嚷道:「你們……胡說些什麼?」 其中一個村童尖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訕笑:「啦啦!,大佛腳下有一奇,傻頭小子把水量,早量,午量,晚量,可是自己卻沒有娘!哈哈……」 這班村童其實已不止一次向斷浪出言嘲笑,斷浪今日忍無可忍,怒道:「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父子倆從沒冒犯你們,你們卻三番四次欺我。今日我可不再客氣了!」 言畢立把插在腰間的小竹棒拔出,那班村童早知他出於此帶的武學世家,此刻見其拔棒,心知不妙,喧嘩叫嚷:「哇!沒娘的狗雜種發怒了,快走啊!」 走?嘿,斷浪縱使不介意他們笑他沒娘,卻最恨他們喚斷帥為南麟劍狗,如此辱駡斷家,他絕不能放過,他勃然道:「哪裡走!」 說著將手中小棒擲出,小棒竟蘊含內勁,倏忽間已把最後的村童絆倒,其餘村童剛欲把其扶起,斷浪旋即縱身而至,在數名村童的胸腹轟了數拳,出手極快。 村童們瞧這小子年紀雖較自己為幼,惟身手矯健無倫,心知絕對不敵,中拳後齊齊忍著痛發足狂奔,鼠竄而去。 斷浪並沒窮追猛進,适才數拳已把他心頭鳥氣去掉,正要步回江邊收拾繩子,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連忙走進江邊一看,原來一艘小舟因不敵湍急江流,被急流逼得猛然撞向江邊,登時給撞個稀爛! 然而就在舟碎刹那,兩條人影閃電自舟中拔地而起,借勢一躍,便到江邊之上。 只見此二人一長一幼,長的背掛大刀,雙目精光暴射,使人一看即不寒而慄。 那幼的無論眉目神情卻異常柔和,且似帶著七分無奈,和那長的簡直就是天淵之別。斷浪雖長居樂山,從未見過任何江湖人物,但從這二人的氣度看來,也知他倆來自江湖,而且倘若猜得不錯,那長的必是今日找其父斷帥決戰的聶人王。 不錯,斷浪猜得不錯。 來者正是聶人王父子! 可是他又哪會猜透,因為這對來自江湖的父子,他從今以後,便要淪落江湖! ※ ※ ※ 斷浪連忙走近,抬頭抑視高大的聶人王,只覺他恍似一個睥睨世間一切蒼生的魔神,不由問道:「敢問前輩是否是北飲聶前輩?」 聶人王「嗯」的沉應一聲,站在其後的聶風卻一直臉露憂色。 斷浪心想:「啊,這長頭髮哥兒定是其子聶風了?怎麼愁眉苦臉,活像送殮似的?」 斷浪雖知今日其父與聶人王約戰之期,但小孩子又怎會想到,所謂絕世高手間的比武,豈是分出勝負如此簡單?實是不死不休的生死決! 聶風多年來走遍江湖,十一歲的他已有一種倦的感覺,他太清楚此戰對斷、聶兩家造成的傷害。斷浪卻不知此戰後果甚虞,且還引以為豪,私下更升起頑強念頭:「嗯,敢找我爹決戰?好!就先教你見識本少爺的厲害!」 一邊心想,一邊對聶人王道:「前輩,晚輩斷浪,家父南麟劍首命我在此恭候多時,前輩請隨晚輩一起走,那邊有條捷徑!」 說著身隨聲起,幾個起落,便沿著樂山大佛足下,借助山壁嶙峋突起處一直翻上大佛膝上,身手頗為不俗。 斷家莊就在大佛頂上後方,本可以沿山路而上,斷浪卻直上佛膝,其實是一般習武者的通病,想炫耀他學自他爹的斷家身法,也想瞧瞧聶人王有多大本事。 豈料聶人王不動則已,身形一動即如飛箭,完全無須倚仗山壁嶙峋之助,直接疾射向大佛膝上,斷浪一瞄之下為之一怔,心忖:「哇!好俊的輕功!」 但最令斷浪驚訝的反是聶人王之子聶風,就在聶人王身形拔起之際,聶風亦隨之而起,兼且身快如風,隨後而上,竟與其父同時躍抵佛膝之上。 這佛膝距佛足少說也有十多丈,斷浪先是給聶人王的輕功嚇了一驚,再給聶風的身法嚇了呆,整個人站在佛膝邊沿,目瞪口呆,呆了半晌方才懂得說話,抱著後腦笑道:「哈哈……前輩輕功高絕,令人心悅誠服啊!」 這句話倒是真心話,不過斷浪最心悅誠服的還是聶風,他斜瞟這個一直沉默的長髮哥兒,心想:「這個聶風相信比我年長不出數年,輕功卻已不比其父遜色。但不打緊,我還有數年才會像他那般年紀,只要本少年勤加苦練,屆時定會比他出色……」 他因自幼肩負復興斷家之責,故處處皆與別人相比,好勝心極為熾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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