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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這一道驚風來勢之急,就是有不錯輕功底子的聶風亦再難閃避,風清鷹只一意欲毀虎頭打擊鬼虎,本無要傷這手無寸鐵的小孩之意。因此聶風只要任他搗毀虎頭,自身必定無恙。然而在此毫髮之間,聶風念到鬼虎若失虎凍定倍添神傷,心中不忍,偏不信自己救不了這個虎頭,於是不敢怠慢,小腳急動,身形向後飛快倒退,滿以為退出丈外待他劍勢一老,便可借身避過!

  誰料這一道驚風既是風花劍法最快一招,全因為其劍勢可以愈使愈快,眨眼間二人一追一退,已至丈外一塊平滑如鏡之冰地。聶風此時因身上之傷漸呈不支,但「花雨驚風」在平滑地上更趨急快,突然已逼近咫尺!

  風清鷹心中暗喜,沒料到「花雨驚風」在此地上簡直如虎添翼。眼看尚有尺許便可刺中虎頭,就在此時,由於地面過於平滑,他腳下一個踉蹌,劍勢一偏,竟誤向聶風的胸膛刺去。

  風清鷹一驚,他堂堂門主如非必要,怎可傷此小孩?只是劍勢太急,就連他自己亦抽手不及,這一劍,勢必刺穿聶風的胸膛!

  就在生死存亡之間,霍地一條快絕的身影撞向聶風,把聶風撞出丈外,劍勢直刺在那人身上,當場血花四濺!

  來救聶風的人正是鬼虎!只見風清鷹那柄金劍已深深戳進其胸膛內,看來痛楚已極,他卻不哼一聲,好一條硬漢!

  風清鷹不虞此劍會刺中鬼虎,心中一怔,鬼虎乘其一怔之間,虎爪暴然伸出抓著他握劍之手,運勁一扭,當場把他的手扭斷,風清鷹痛得呱的一聲慘叫,鬼虎順勢再添一掌,他的人和劍迅即如斷鳶般倒飛至丈外雪地,翻滾呻吟,可知他並不如鬼虎般可以忍受痛楚。

  鬼虎亦不好過,血不斷從其創口淌下,他的胸膛急速起伏,顯見受傷之深,翻滾中的風清鷹對站於另一邊的風清和道:「二弟,要擒下他如今正是千載良機,快!」

  但風清和居然沒有絲毫反應,呆立原地!

  就在風清和發呆刹那,一條人影忽從旁殺至,刀光一閃,向鬼虎背部偷襲!

  鬼虎未及回復,這一刀頓時劈進他的背門,鬼虎轉臉一看,偷襲他的人竟是泠玉,雙目霎時閃過一絲悲愴之色。

  若論武功,泠玉根本毫無資格動手,但他卻乘人之鋮,而且還毫無悔意,恃勢道:「大哥,你下了黃泉別要怪我,只怕你所做的事天地不容!」

  誰個天地不容?鬼虎沒有出言辯駁,僅是淒然苦笑,泠玉正欲舉刀再劈,此時聶風已然抱著虎頭再上,也不理會鬼虎還有能力反抗與否,情急之下催動全身功力直貫右腿,狠狠往泠玉胸膛一蹬,立把他踢飛老遠,當場昏厥!

  聶風連忙察看鬼虎的傷勢,只見他在嚴寒下大汗淋漓,背門的刀傷源源淌出紫血,心知泠玉刀上淬有劇毒,他此行是誓取鬼虎的命而來,忙在鬼虎背門數個大穴一點,阻毒性蔓延,接著對鬼虎道:「叔叔,你可還走得動?」

  鬼虎並沒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跟著仰天大叫一聲,宛如一頭向天地控訴的厲鬼,似在狂催全身真氣,倏地虎爪搭著聶風,拉著他閃電消失於風雪之中。

  風清和一直呆然站立,在地上的風清鷹問:「二弟,你在幹什麼?難道你忘了殺父之仇?」

  風清和依舊緘默,口角卻滲出一道血絲。原來他适才與鬼虎周旋時腹中早吃一爪,雖然鬼虎爪下留情,沒有取其性命,他此際亦受創難追!

  偌大的雪地中,除了餘下受創的風氏兄弟和昏去的泠玉外,還有軟臥不遠處的杞柔。

  淚,正從她那雙明眸中涔涔而出,可是……

  當年曾為她抹淚的人,又再次離她遠去了……

  ※        ※         ※

  人在哭

  風雪纏綿。

  纏綿得像是一個癡情女子的眼淚……

  在茫茫風雪之中。

  人和鬼,可還知道自己該魂歸何處?

  鬼虎拉著手抱虎頭的聶風跑了足有半個時辰之遙,終於跑至雪嶺深處一山洞前。這山洞位處一雪丘之後,隱蔽非常。鬼虎跑至洞前已呈不支,拉著聶風一起翻滾進洞中。

  洞內,是一片無底的幽黑,黑如遊魂野鬼所處的漆黑幽冥。

  鬼虎正是活在這冥中的一頭不見天日的鬼。

  聶風但覺渾身濕濕黏黏的,極不自在,用手抹了一點湊近鼻子一嗅,只嗅得一陣濃烈的血腥味,看來是鬼虎的血流到他身上所致。

  他連忙在鬼虎背上一摸,觸手處是一條深長的刀痕。泠玉這一刀,劈的竟是如此之深……

  好深好狠的一刀!

  鬼虎在黑暗中痛苦呻吟,聶風隨即摸黑在地上撿拾一些枯枝,再從腰間取出火摺子,他雖然明白生火或會招引敵人注意,然在這一年四季滿天飛雪之地,要憑火尋至絕非易事,於是火光一燃,洞中一亮。

  聶風不由得驚駭當場!洞中遍地都是鬼虎的血,但最使聶風驚駭的是,這個山洞赫然掛滿,佈滿了蛇屍體,甚至鬼虎如今亦倒臥在一大堆蛇屍當中。

  這些蛇屍看來存放了不少時日,因此地位處嚴寒,未有腐爛。

  這裡,竟然就是鬼虎棲身的家。

  聶風定定看著眼前的情景,看著想著,兩行淚不禁掉了下來。

  自從家破後,聶風一直孓然一身,天涯流落。他想,自己可算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了,今天方才發覺,有家可歸又如何?

  鬼虎,他是多麼的孤立無援!他擁有一張如鬼魅般的容貌,被逼遠離人群,活在這荒蕪的雪地中,他甚至連天涯流落的機會亦沒有,他只能與虎為伍!

  也許,只有老虎,才不懂得取笑他的醜陋。

  天道何以如此不公?他那個不中用的義弟居然還領他的敵人前來擒他!他為何不給這個義兄半絲喘息餘地?

  陡地,一直面如死灰的鬼虎半張眼睛,虛弱地指了指地上一條蛇屍的七寸之位。

  聶風不明所以,於是把其中一條蛇的七寸之處撕開只見當中有一顆類似肝膽之物,頓時明白這是蛇膽,遂連忙挖下數個蛇膽,喂給鬼虎服下。

  鬼虎服過蛇膽後,精神稍複,但适才在中毒下強運真氣逃亡,中的毒已深入五臟,此刻渾身酸軟乏力,就連坐起來也感困難,逼於躺在蛇屍上運氣調息,不一會,忽地「嘩啦」吐出一口毒血!毒血紫而冒煙,毒性非同小可!

  「叔叔,你沒什麼吧?」

  鬼虎搖頭,又歇了半晌,頹然道:「你……名字……?」

  聶風這還是首次聽見他話聲,只覺他說話似甚艱難,像鼓足全身力氣才能吐出一些若斷若續。簡單的字,渾不成句。聲音且異常沙啞低沉,儼如老虎學說人話,令人聽來毛骨悚然,好生心寒。

  聶風答道:「我叫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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