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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沒有人!

  「刷刷刷」的數聲!幾頭小虎立被斬至支離破碎,其中一頭的頭顱更滾到聶風面前不過數寸,小虎的眼睛仍未合上,它看來比聶風更年輕……

  到了這個地步,聶風已救無可救,一顆淚珠沿著他的臉龐滴到小虎的眼睛上,虎目隨即合上,像已感受到他那顆曾竭力相救的心,雖死無憾!

  淚熱,心更熱!

  聶風心力交瘁之下,一口氣接不上來,鮮血從口中「嘩啦」噴出,終於昏了過去。

  昏去之前,還聽得聶人王瘋狂而殘酷的笑聲。

  「倒下了就必須自己站起來,沒有人可以幫你,就連你老子也不會幫你!」

  可是,聶人王自己又如何?

  他為情而倒,是否能夠再度站得起來?

  ※        ※         ※

  風雪依舊咆哮!

  皚皚白雪不斷打在聶風的身上,早把其大半個身子埋在雪中,但他仍然知覺未複,若再如此下去的話,他的血勢必凝結成霜,小命不保!

  聶人王卻已坐到那頭巨虎的虎穴洞口,且生了一堆小火。巨虎一家大小既命喪其手上,當然雀巢鳩占!

  洞口僅距聶風不及兩尺,委實不遠,但聶人王雖見兒子危在旦夕,卻始終無動於衷,漠然如故,只是以雪飲串著虎屍燒烤,看來煞是專心。

  他是真的對親生兒子如此心狠,還是在他瘋狂的心中,也想看看聶風有多大能耐?

  聶風並沒有讓其久等,他那雙被雪覆蓋的小手驀地緊握為拳。他,並沒有因此死去,他終於蘇醒過來。

  聶風隨即嗅到從洞口傳來的陣陣烤肉之香,此際他正饑寒交逼,倘若還沒有東西下肚,必在此地僵斃無疑。

  堅強的求生意志,驅策著聶風再站起來,蹣跚地、一步步地向洞口走去。

  虎穴之中,正有一頭比猛虎更可怕的野獸在等待著他!

  聶人王甫見兒子步進,雙目閃現一股異樣光芒,是嘉許?還是火光在其眼中的倒影?

  他的臉看來已沒有先前那樣猙獰,每次殺戮之後,他的情緒都會稍為平復。

  聶風坐近火堆,一邊擦掌一邊呵氣,企圖就火取暖。

  他這才發覺聶人王原來已把四頭虎屍搬了進來,虎皮亦早被剝下,虎頭則留在洞外,聶風更發覺正給雪飲患著燒烤的赫然是條小腿,一條小虎的腿!

  聶風內心不禁一陣惻然,雖雲猛虎嗜食人畜,但在這片冰天雪地之中,又何來人畜給這數頭老虎殘害?它們其實不必慘死。

  小小的心靈忽地感到,倘若适才他比聶人王更強,這些老虎便不用無辜慘死。不錯!只要他比聶人王更強……

  就在此時,聶人王把一張虎皮向他當頭仍雲,道:「披上它!」

  聶風如言披上虎皮,驟覺暖了不少。

  聶人王再從地上撿起那個聶風曾反吐出來的虎心,遞給兒子道:「不想凍死就快吃掉它!」

  言罷臉上露出一絲試探的獰笑。

  虎心未經火烤,依然腥臭無比,聶風無言地望著那顆虎心,霍地一把接過,大口大口的齧吃起來。

  眼見兒子毫不考慮便大吃虎心,聶人王霎時滿臉失望之色,鄙夷地道:「呸!好窩囊!剛才你不是寧死也不要吃,如今又為何改變主意?你怕死?」

  反問之間聶風竟把整個虎心吃個精光,跟著緩緩抬首,圓圓的眼睛綻放一股淩厲光芒,不比聶人王的雙目遜色,道:「錯!」

  一個「錯」字,聶人王不由冷笑一聲。

  聶風道:「我吃虎心,只因我知道自己絕不能死,總有一天,我會比你更強,我要擊敗你,阻止你再瘋狂的殺戮!」

  總有一天?

  聶人王一怔,他料不到兒子小小年紀,居然會口出豪言。

  他哪會想到聶風雖年僅十一,但家破後五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涯,早使他學懂了許多尋常孩子學不懂的東西。

  當大人們都自私地不負責任,為著自己愛惡或痛苦而忽略孩子時,那麼,也就只好被逼迅速長大,適者生存。

  聶風眼中的厲意未減,續道:「不單要阻止你,我還要阻止天下間所有濫殺無辜的人!」

  這番話才是真的有志氣,真正的男兒本色!聶人王聽罷登時一樂,狂笑聲響徹雪地,道:「好!不愧是我北飲狂刀之子,有種!」

  誰知聶風倔強地道:「不!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已隨娘親一起死了!」

  這句說話一針見血,聶風說來也覺心痛。

  是的!五年前的聶人王確是一個尋常的。安於現狀的父親,可惜北飲狂刀與雪飲再生之時,也正是聶人王的未日!聶風一直熟悉的父親早已含恨而終!

  聶人王被這針狠狠刺中,頃刻怒火中燒,口中像要噴出熊熊烈火把兒子燒為灰燼,他用力抽扯聶風的長髮,恨不得將之一手抽光,高聲嚎叫:「小子!你瞎扯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聶人王喝聲如雷,聶風卻毫無畏色,心頭有話不吐不快,果真一字字地再說一遍:「我說,我的爹早隨娘親死了!」

  難得他父子仍念念不忘顏盈,嘴邊還不斷提著她,好一個顏盈,雖然負情棄子他去,卻經常「榜上有名」,真是音容宛在,可見她對他倆傷害之深。

  聶人王聽聶風提及顏盈,怒上加怒之下,本應即時發作,然而他沒有!

  但見他素來獸性畢露的臉孔於此瞬間陣紅陣青,陣紫陣白,顯見被這一激之下,平復的腦海又再次波瀾起伏,忽地把雪飲重重插在地上,人亦頹然跪倒,整個人陷於失常,口中喃喃道:「不錯,聶人王已經死了,聶人王已經死了……」

  說著說著,嗓門漸漸哽咽,惘然落下了淚。

  聶風但覺老父神色異常錯亂,目光一片呆滯,混沌不堪,自覺适才出言確是重了一些,歉疚之情油然而生,遂上前搭著聶人王的肩膊,輕喚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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