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莫仁 > 翠杖玉球 | 上頁 下頁


  「原來如此……」田春疑惑的道:「那就是說,這樣才有機會出人頭地了?」

  「也沒這麼容易……」田秋揮了揮手道:「掌櫃的說,每次只會選出二十來個,到了山上還有一次篩選,要是不合格,說不定會被送下山。」

  田秋手上處處是火花噴濺的小傷疤,看來鐵鋪的工作也不算輕鬆。

  田大柱見狀對田春道:「阿春,你覺得呢?」

  田春有些遲疑的道:「這樣……不然就試試吧,爹,這次要是不錄取,我看五年後也別去了。」

  「也好……」田大柱道:「要真是這樣,以後老二或老三有一天自立門戶,小弟也可以去幫忙。」

  「哪有這麼快?」田夏一笑道:「爹,您當我們攢了多少錢?」

  「慢慢來嘛。」田大柱有些得意的道:「這幾分地還不是你爹一點點的省下來的?」

  小傢伙田冬見大人們商議已定,高興的躍起道:「好耶!我去跟大寶說……」人已經向外沖了出去。

  屋中的眾人望著雀躍的田冬,都忍不住搖頭,田夏微笑道:「爹、大哥,初五在郴州府城初選,明兒就得出發了……我和三弟就提前一天走,順路陪小弟去吧,您和大哥這一趟就不用去了……」

  姑不論屋中之人如何商量,小田冬急急忙忙的往村西跑,到了一戶人家外扯開了喉嚨便叫:「大寶!大寶!」還引起了一陣狗叫。

  片刻後,門呀的一聲打開,一個比田冬還高上些兒,滿臉精明模樣的半大娃兒站在門前微喘著氣道:「小冬……幹什麼啦?」看來他是急急的奔來。

  「我也可以去了耶……」田冬開心的跳著道:「我也要去參加崇義門。」

  「那只是初試而已啦。」這個小孩正經八百的道:「小冬,到了耒陽可不能叫我大寶,要叫我吳方保。」

  「吳方保?」田冬疑惑的道:「那是什麼?」

  「那是我的名字啦。」渾名大寶的吳方保忍不住跳腳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他畢竟也才九歲,正經不了多久。

  「吳方保就吳方保嘛。」田冬有樣學樣的道:「那你也要叫我田冬……不能叫小冬。」

  「好,一言為定。」吳方保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道。

  「一言為定。」田冬在寒風中露出紅撲撲的微笑,一躍一躍的柱家中奔回。

  六日後,天色還剛濛濛亮,在冬末的寒風怒號下,一隊數十人的騾馬隊,緩緩的往南向的大道前進,隊伍前排是一個面色嚴肅的老者,他正是崇義門「武律堂」副堂主「劍出無回」戚滿斷,現在正騎在一匹個頭不大的川馬上,緩緩的前進。

  更前方十餘丈,二十個小小的身影正背著不小的包袱,一個個精神抖擻、興高采烈,但又不敢喧嘩的往南行大道邁開大步,八歲的田冬排在第十六位,九歲的吳方保在第十位,這一趟五日的路程,必須靠他們自己的毅力與耐力完成,尤其是最後一天必須攀登上狼脅嶺的路途最為艱難,這次不能像平常一般,由山前坡度較緩的登山大道上山,反而必須由側面的山嶺攀爬,不過沿路都有崇義門的人照料,隨時可以棄權,崇義門也會負責將這些棄權的孩子送回家。

  這時候才剛開始,這些半大娃兒並不清楚數日後的艱辛,心中只充滿著興奮,偶爾回頭望望滿面嚴肅的戚滿斷,又趕快轉回頭來,繼續往前走。

  其實這段路程還並不會超出孩子們體力的界線,不過辛苦是免不了的,加上晚上又是在野外歇息,難免有些孩子走到一半會忍不住想回家或休息,崇義門也不逼迫,反正無論怎麼走,只要速度慢到被武律堂副總管戚滿斷追上,馬上會被送到後方舒服的騾車中,五日後再一起送回郴州。

  經過了三天的辛勞,後方的騾車中已經坐了五名受不了的小孩,而前方的隊伍也不像開始這麼整齊,有時會有數人逐漸的落後,在快被戚滿斷的馬追上之前,連忙又加快了腳步往前,每一個小孩就這樣忽前忽後、忽快忽慢的行走著。

  田冬與吳方保畢竟是農家小孩,這三天還熬的過去,不過隨著道路漸漸變成山路,田冬也是十分的難過,尤其吳方保總是走在田冬前面,田冬雖然不認輸的急跟,但當田冬急追兩步,吳方保立即跟著相應的加快了速度,竟彷彿他落選的標準不是後方的戚滿斷,而是比他小一歲的田冬。

  現在的田冬只覺得兩條腿又漲又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抹去因為委屈而泛出的淚,田冬不明白為什麼吳方保一直不讓自己追上,在三扁擔村中,兩人交情雖然不算頂好,但也是一起玩大,這一次三扁擔村兩人同時入選,田冬本來還十分高興,沒想到一開始走,吳方保就似乎不大願意等自己,而彼此之間又不許談話,田冬只覺得忽然間似乎不認識吳方保了。

  田冬想到這裡,抬頭望瞭望天色,眼看太陽漸漸的往西方落下,想起昨日就是這個時間休息的,田冬身心裡的疲憊又一起湧了上來,昨天才磨破的水泡似乎又滾進了沙子,每一步都是一次刺痛,不知道今天要走到什麼時候?

  這三天,每一天行走的時間都增長了一些,從第一天的申時中休息,到昨日的酉初,一日比一日晚,後方的戚滿斷也一天比一天快上一些,使得每一天都比前一日多走了數裡,所以田冬知道今日八成又會再晚一些,只是不知道會再晚多久。

  從第二日起,田冬遇到快受不了的時候,就逼自己想別的事情,其中想到次數最多的就是出發前一日武訓堂副堂主戚滿斷說的話:「你們將有機會修練上乘武學,但這是一條艱辛的路,只有走完全程的才有資格接受訓練。」

  田冬雖然還不大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不過對於「艱辛的路」四個字的意思,田冬倒是已經弄懂,這條路果然好累……

  田冬正胡思亂想間,眼見遠遠的塵沙飛起,馬蹄聲也隨即出現,通往狼脅嶺的大道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疾馳的騎士。

  所有人的注意力當然都集中到了前方騎士的身上,十幾位小孩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可是這時戚滿斷那匹垂頭喪氣的川馬忽然小跑步了起來,這群小孩對於身後的馬蹄聲已經產生了直覺的畏懼,隨著聲音的接近,落後的七、八位小孩吃了一驚,急急半奔半走的加快腳步,免得忽然失去了資格。

  田冬正是其中之一,他覺得副堂主座下馬匹的鼻息聲似乎已經在自己身後,正心慌意亂只想放棄的時候,忽然聽到戚滿斷大聲的道:「今天到此為止,休息!」一面仍然加速往前馳去。

  田冬一陣意外,身子一軟,撲通摔在地上,只想脫掉草鞋揉揉自己的腳,但是從下令休息到紮營進食完畢只有半刻鐘的時問,田冬不敢怠慢,連忙到一旁還算平坦的草地胡亂的整了整地,然後在上方鋪起一張小油布,再蓋上簡陋的單人寢具,隨即迅速的盤坐在自己寢具前,一動也不動。

  這時自有負責檢查的幾位年輕弟子過來,其中一位看了看田冬準備好的寢具,隨即將一碗冷湯、一粒飯團交給田冬,立即默默的退下。

  田冬狼吞虎嚥的吃完,采樹葉清了清木碗,將木碗恭敬的交還給剛剛那位年輕人,這才敢緩緩解開自己的草鞋,以出發前崇義門發的一些藥膏塗抹,一面弄,一面偷偷注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時戚滿斷還在前方約兩裡處與剛剛那位疾馳來的騎十談話,那名騎士對戚滿斷似乎十分恭敬,不過交談的過程兩人卻似乎頗有爭執,田冬遠遠望了片刻,腿部的酸麻忽然又湧了上來,連忙伸直雙腿,強忍著酸痛鑽入寢具中休息。

  一躺入寢具中,一股悶臭味立即冒了出來,這數日一直沒有沐浴更衣,每天的汗臭都累積在這一席寢具上,田冬知道等一下就會習慣,不以為異的先用嘴巴呼吸一陣子,不久倦意襲上,田冬便逐漸的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一連串的馬蹄聲又迅速的傳來,田冬朦朦朧朧的驚醒,還在半醒半睡之間,卻見一批三十來人馳到跟前,領頭的輕輕一聲呼嘯,原來的騾馬車隊居然開始向前移動,田冬嚇了一跳,不是該才剛休息嗎,怎麼又要開始動身了?連忙急急的坐起,鑽出了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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