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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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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海鵬急於逃跑,二話不說,立即便是一招「怒海擒龍」左抓右劈,向石衛強攻,石衛還了一招剛中寓柔「春雲乍展」,雙掌一牽一掘,化解喬海鵬這股剛猛的掌力。饒是他化解得宜,受這掌力一震,胸中也不禁氣血翻湧。喬海鵬被他那股柔力一帶,掌力也是難以再發,身不由己的一個踉蹌。這一來兩人都是不禁吃了一驚。 石衛心道:「怪不得這廝剛才敢於口出大言,果然是有幾分硬份(硬份即真實本領之意)。」 喬海鵬也在暗自想道:「普普通通的一個扶桑派弟子我打他不贏,今天只怕是要糟了!」 說時遲,那時快,喬海鵬一退即上,接著又是兩招「驪龍探珠」「長鯨破浪」,石衛以林無雙所傳的秘笈掌法,全神化解,接了三招之後,喬海鵬已是強弩之末,只有招架的份兒了。 石衛不覺有點詫異:「這廝的掌力本來極其剛猛,怎的消退得如此之快,莫非其中有詐?」到了第五招,石衛反守為攻,一掌打著了他,這才知道他的確是氣力不加了。 石衛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已是在方師叔的手下吃了大虧?哎,原來我是撿了便宜尚還不知。」原來喬海鵬給那白衣老者衣袖一拂,已是傷了少陽經脈,但他吃的這個大虧,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是看不出來的。 石衛反守為攻,正要施展殺手,白衣老者忽道:「這人接了我的一招,居然沒有摔倒,也算是難得的了。念在他這身功夫,練成實在不易,由他去吧。」石衛遵命讓開條路,喬海鵬這才得以逃出觀門。 牟宗濤和林無雙早已交上了手,此時已是鬥到三十招開外了。 林無雙使出秘笈所傳的劍法,隨意揮灑,招招精妙。不過她雖然穩佔上風,牟宗濤也還能勉強抵擋。 泰山之會,林無雙和牟宗濤第一次爭奪掌門的時候,林無雙只不過用了十數招就勝了他,此時給他抵敵到三十招開外,兀自未能取勝,亦是不禁有點佩服,心裏想道:「表哥的確是聰明絕頂,天生的練武人材,可惜他不肯學好。」原來牟宗濤有過目不忘之能,在那次失敗之後,細心揣摩林無雙用以擊敗他的劍術,竟是無師自通,領悟了秘笈上的若干奧妙。但也正因為他是無師自通,領悟的不過一鱗半爪,總不及林無雙的得窺全豹。 練彩虹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兩人搏鬥,心情也是複雜之極。她不值丈夫的所為,卻又有點害怕林無雙在一怒之下,殺了她的丈夫。 此時那白衣老者正在把圍攻他的五個敵手引得團團亂轉,這五個人都是邪派中有名的人物,每個人的武功,都不在喬海鵬之下的。但白衣老者所發的掌力十分奇妙,他們給白衣老者的掌力牽引,都是身不由己的只能跟著他轉。 扶桑派的弟子本來十九是注視林牟之鬥的,但此時林無雙已經穩佔上風,他們被白衣老者奇妙的打法所吸引,不知不覺,也就漸漸把目光移開,移到白衣老者身上,要看他如何制服這五名強敵了。 正在林無雙暗暗為表哥嘆息,練彩虹為丈夫忐忑不安,而眾人則在全神注視著白衣老者雙掌的時候,牟宗濤突然一個移形換位,身形疾如閃電的一退退到練彩虹身邊,一抓就向她抓去。原來他是要把練彩虹抓作人質,林無雙是她的好朋友,一有顧忌,說不定就會讓他脫身。 練彩虹冷不及防,給他一把抓著,眾人嘩然驚呼,林無雙唰的一劍刺來,劍尖指著他的背心,喝道:「快快放手,否則取你性命!」 牟宗濤明知林無雙是投鼠忌器,決不敢不顧練彩虹的安全就下殺手,當下冷笑說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們夫妻生則同生,死則同死,這你能管嗎?你要殺把我們殺掉好了。」 林無雙正自無可奈何,不料牟宗濤笑聲未已,突然一聲大叫,練彩虹已是掙脫了他的掌握,在地一個打滾,滾出了一丈開外了。原來練彩虹在他的冷笑聲中,突然張口一咬,牟宗濤已經令得她的雙手不能動彈,卻想個到她還會用牙齒當作武器。 牟宗濤的手背給咬得鮮血淋漓,大怒之下,撲上去喝道:「你這賤人,今日我與你同歸於盡吧!」他起了殺機,不顧一切,便要痛下殺手! 但「可惜」已是遲了一步,說時遲,那時快,林無雙明晃晃的劍尖已是朝著他的面門刺來,唰唰唰連環三劍,將他迫得連連後退。牟宗濤做了虧心之事,毒計不逞,膽氣已餒,鬥志消失,接到第三招,林無雙長劍一挺,打落他的摺扇,劍尖指著他的咽喉。練彩虹轉過了臉,不敢觀看。 殺他呢還是不殺,林無雙卻是不禁有點躊躇了。 白衣老者此時正在大發神威,掌風人影之中,只見他一抓抓著敵人,就向大門外面拋去。乒乓乒乓之聲,不絕於耳。轉眼之間,圍攻他的這五名邪派高手,一個不留,都給摔出去了。 林無雙的劍尖還在指著牟宗濤的咽喉,牟宗濤低下頭來,閉目待死。 白衣老者忽地揮袖一拂,拂開林無雙的劍尖,說道:「掌門人,我向你求一個情,請把牟宗濤交給我吧。」 林無雙還劍入鞘,說道:「但憑方師叔處置。」 白衣老者嘆了口氣,說道:「論理他是死有餘辜,但念在牟家只此一子,他爺爺是我恩師,他爹爹與我情逾手足,我想請掌門人看我的面上,饒他一命,讓我帶他回去,嚴加管教。」 林無雙正在為著如何處置牟宗濤感到為難,聽了這話,大喜說道:「師叔願意任勞,這正是最好不過。但願他在師叔管教之下,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個好人。」 白衣老者嘆道:「宗濤,你好生令我失望。你自小聰明,我只道你能成大器,那知你今日竟然變成這個樣子。唉,這也是我沒有防微杜漸之故。你知不知道,你回到中原之後,我也跟著來了。我曾經在暗中觀察你的行為,初時見你結交俠義道的朋友,又曾為本派正門風,逐敗類,清洗了甘為清廷鷹爪的宗神龍,這些行為都令我為你高興。不料你為了一己的名利,日漸倒行逆施,終於變成了和宗神龍一樣。在這期間,我也曾好幾次暗中出手,向你警告,你卻仍然執迷不悟。我念在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對我的好處,不願你身敗名裂,一直盼你自知悔改,這才遲至今天,實在迫於無奈,才不能不這樣處置你的。我要把你帶回飛魚島去,你有什麼話說麼?」 牟宗濤此時只是恨不得有個地洞,能夠讓自己鑽進去,那裏還敢說什麼話。 白衣老者繼續說道:「練彩虹,我把你的丈夫帶去,你的意思怎樣?」 練彩虹噙著眼淚,說道:「我只當這個丈夫已經死了。但若他當真能夠改過自新,那我將來也許還可以認他。」 說至此處,招顯山出來報道:「施救無效,宗神龍已經死了。」 石衛說道:「咱們如今已是用不著盤問他的口供,死了也就算了。」招顯山說道:「扶桑派受他的禍害也受得夠了,這一死倒是便宜他啦。」 白衣老者哼了一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宗濤,你若不知洗心革面,宗神龍今日的結局就是你的下場。」說罷,就帶了牟宗濤走了。 林無雙曉喻眾弟子道:「咱們學武的人,最重要的是明大義,識是非,武功練得如何,那倒還在其次。」眾弟子唯唯稱是,只有原先屬於牟宗濤這一派的弟子,心中卻是好生愧悔了。 林無雙繼續說道:「好人壞人,往往是不能很容易就分別出來的。須得觀其言而察其行,說不定要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看得出來,我和你們說實話,牟宗濤是我的表哥,我自小就一直欽佩他,以為他是一個英雄豪傑,直到這一兩年,我才漸漸知道他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好,但還以為他只是頗有野心而已,想光大本門的用心還是好的,最後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他竟然壞成這個樣子,從我這個例子,也可見得知人之難了!你們有誰一時糊塗,上了牟宗濤的當的,只須記著這個教訓也就行了,用不著太過耿耿於心。還有,對於知錯能改的人,誰也不許歧視。」一番話說得眾人都是心裏服貼,牟宗濤這一派的弟子,也都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了。 石衛說道:「但對於一些口裏說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的人,甚至是裝作糊塗,實際卻是暗藏的內奸,恐怕還是要查究的吧?」 林無雙道:「你說的只是指包毅吧?」 石衛說道:「不錯,包毅這廝大概是趁著剛才混亂的時候,已經悄悄溜走了。」 林無雙道:「好,他既然走了,從今之後,他也就不再是扶桑派的弟子了。今後他倘若不是胡作非為,咱們也不必理他,若有危害本派的事情,咱們再對付他吧。」 扶桑派避過一場災難,清理門戶的事情亦告大功完成,大家都是興高采烈,不必細表。 這晚林無雙和雲紫蘿聯床夜話,大家都有相見恨晚之感。雲紫蘿笑道:「無雙,你今天說的那番話真是說得太好了。牟宗濤自以為有領袖才能,其實你才是最適宜做掌門人的呢!」 林無雙笑道:「你別贊我,這個掌門人我已決意不再做了。」 雲紫蘿道:「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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