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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宗神龍哈哈笑道:「孟元超,你要拼命也是不行的了,念在同屬武林一脈,你扔刀跟我們走吧,我答應給你在北宮統領大人跟前說情。」

  孟元超大怒斥道:「宗神龍你這武林敗類,誰和你同屬一脈。我孟元超死在你的手上,也決不會向你低頭!」

  宗神龍冷冷說道:「好,那你就領死吧!」長劍一圈,登時把孟元超的身形圈在劍光之內。這一招名為「三轉法輪」,乃是他的得意絕招之一。他是試出了孟元超的內力不支之後,這才敢於迫近敵人,施展殺手的。劍光籠罩下來,石朝璣的雙筆也從孟元超左側的空門插進,令他背腹受敵。

  眼看孟元超不死也得重傷,猛聽得霹靂似的一聲大喝:「奸徒休想逞兇!」聲到人到,一個虎背熊腰大漢旋風也似的撲來,原來是冷鐵樵到了!

  冷鐵樵來得正是時候,石、宗二人事先也未想到「欽犯」的就是他,突然見他來到,不覺都是一驚。

  孟元超精神陡振,一招「橫掃六合」,刀光霍霍展開,石朝璣的雙筆攻不進去,正想變招,再覓「空門」,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金刃劈風之聲,冷鐵樵的一柄厚背緬刀已是向他劈過來了。

  石朝璣無暇傷敵,迫得先行救招。雙筆左右一分,左點「期門」,有點「環跳」,這兩個穴道,一是死穴,一是麻穴,他在猝然遇襲之際,還招反擊,認穴竟然不差毫釐。但忙中有錯,他卻不知冷鐵樵的功力還在孟元超之上,他若是雙筆並在一起,或許還可以勉強招架,雙筆分開,點穴手法雖然巧妙,卻是招架不住了。只聽得「噹」的一聲,火花四濺,右手的判官筆損了一個缺口,左手的判官筆也因為受對方的力道一震,刺了個空。冷鐵樵招式不變,一刀就劈下去。

  宗神龍的劍光已圈住了孟元超,此時也只得自行救友,他的劍法剛柔兼濟,功力也是和冷鐵樵在伯仲之間,一招「白鶴展翅」,劍鋒斜削而下,把冷鐵樵的緬刀粘出外門。石朝璣死裏逃生,嚇出一身冷汗。

  冷鐵樵冷笑道:「這位是石朝璣石副統領『大人』,你想必是和牟宗濤蛇鼠一窩的什麼宗神龍了?」原來石朝璣是江湖大盜出身,冷鐵樵早就和他相識,至於宗神龍則是初會。

  宗神龍名叫「神龍」,最忌別人用蛇比喻他,怒喝道:「好呀,冷鐵樵我正要找你!」不過,他可是又怒又驚,冷鐵樵說他「和牟宗濤蛇鼠一窩」,這句話不啻是告訴他,他已經知道了他和牟宗濤的陰謀詭計。

  果然便聽得孟元超問道:「冷大哥,你都已知道了?」冷鐵樵說道:「不錯,我正是因為知道了牟宗濤和這兩個奸徒要想害你,才特地跑到這裏來的!」其實冷鐵樵是在看見宗、石二人之後,方始知道牟宗濤乃是謊言騙他。不過他卻要故意這樣說來嚇嚇對方。

  孟元超又驚又喜,一面揮刀盪開石朝璣的雙筆,一面問道:「牟宗濤這小子呢?」

  冷鐵樵道:「你知道我是和金大俠一起來的,金大俠已經去追捕這個小子了!」

  此言一出,宗神龍和石朝璣都是不禁大吃一驚!

  冷鐵樵功力深厚,刀法則不及孟元超的靈快,宗神龍本來不弱於他,但自忖也沒有勝他的把握,如今聽得金逐流已經去捉拿牟宗濤,生怕他捉到了牟宗濤又再回來,如何還敢戀戰?

  宗神龍以陰柔劍法,化解了冷鐵樵的攻勢,轉身便逃,石朝璣虛晃一招,跟著也都跑了。冷鐵樵哈哈笑道:「窮寇莫追,由他去吧。」其實孟元超久戰之餘,已是筋疲力倦,他們兩人若然不受恐嚇,敢於再打下去的話,勝負之數,尚難逆料。

  三年隔別,異地重逢,兩人都是有許多話要說,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冷鐵樵說道:「孟老弟,你是不是和扶桑派的新掌門人林女俠一道來的?」

  孟元超正是要急於知道林無雙的情形,連忙說道:「不錯,你們碰見她啦?」

  冷鐵樵說道:「是牟宗濤這小子透露出來的口風,哼,他用的倒是虛虛實實的兵法。」

  孟元超吃一驚,說道:「牟宗濤和滇南那老狐狸楚天雄追趕無雙,我還以為是恰好給你們碰上,金大俠才要去捉拿牟宗濤的呢。這是怎麼回事?」

  冷鐵樵道:「金大俠是去追搜敵踪,但可不是去追牟宗濤。聽你這麼說,金大俠倒是上了他的當了。」當下把剛才碰見牟宗濤的經過說了出來,孟元超這才知道,冷鐵樵是急於和自己敘話,才故意那麼說把宗、石二人嚇跑的。

  孟元超恨恨說道:「這小子好不狡猾,他一定是胡亂指個方向,騙金大俠白走一遭的了。」不過卻也放了點心,因為他已經知道追趕林無雙的只有一個楚天雄,以林無雙的本領,即使被他追上,也未必就會輸了給他。

  冷鐵樵道:「那兩個傢伙嚇破了膽,料想不敢再來,咱們就在這裏等待金大俠回來吧?」

  孟元超道:「對啦,冷大哥,你怎的忽然離開了小金川,卻跑來這裏?」

  冷鐵樵道:「你是不是來給王元通拜壽的?」孟元超道:「不錯。」冷鐵樵笑道:「我也是一樣。但我與王元通並非相熟,是以金大俠特地陪我。」

  孟元超詫道:「不是聽說小金川風聲正緊嗎?」心想冷鐵樵怎能有這閒心老遠的跑來揚州,給一個只是彼此慕名的朋友拜壽?

  冷鐵樵笑道:「我正是為了要解小金川之圍,才特地跑來的。」

  孟元超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睜大了眼睛,說道:「王元通雖然交遊廣闊,但要解小金川之圍,恐怕他還沒有這個神通吧?」

  冷鐵樵笑道:「當然並不是只指望他,我只是想借他的地方,會見一位朋友吧了。你聽過揚州海砂幫幫主羅金鼇這個人嗎?」

  孟元超道:「我知道他的名頭,但小金川之圍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冷鐵樵道:「孟老弟,你離開久了,有些事情,恐怕還未知道,我給你先說一說最近的局勢。

  「清廷現在是在準備調集大軍來攻咱們,咱們也在設法阻撓他們,叫他們不能輕易的便來到小金川。」

  冷鐵樵一面說一面用刀在地上劃了一個簡略的地圖,說道:「西北這條路有西昌竺尚父的這支義軍,又有幾百里的雪山澤地之險,清兵不容易通過。

  「形勢最可慮的是從川東進來的清軍,但好在襄樊和萬縣兩地,有八個幫會的弟兄已經聯合一起,分在兩地切斷他的糧道!」

  襄樊在湖北的東北部,它的南面就是進入川東的要地宜昌、沙市。萬縣在四川和湖北的邊境,更是扼守川東的門戶。

  孟元超聽得眉飛色舞,說道:「好呀,即使不能拒敵於小金川之外,叫他的大軍阻遲許多時日,對咱們也是大大有利的了。」

  冷鐵樵道:「兩個幫會的弟兄上個月都打了一個勝仗,搶了官兵的許多糧草。清兵現在徵集官糧,計劃從揚州運出去,溯江而上,接濟那兩地的官軍。糧草從水路運來,陸地上的幫會弟兄,可就難於劫糧了。」

  孟元超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找海砂幫的羅幫主幫忙劫奪官糧!」

  冷鐵樵道:「不錯,海砂幫是在長江做私鹽生意的,他們擁有的船隻最多,人人精通水性。」

  孟元超道:「這是一件『造反』的大事啊,運私鹽雖然也犯『王法』,捉到了未必會殺頭。羅金鼇肯捨出身家性命幫忙咱們嗎?」

  冷鐵樵道:「二十年前,羅金鼇初出道的時候,我曾經幫過他一個大忙,這件事外人是不知道的。他當時曾矢誓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海砂幫的弟兄有一大半和川中的各個幫會也有關係,所以只要羅金鼇點頭,海砂幫就可以變成咱們的自己人了。

  「但正如老弟所說,這是一件關係身家性命的大事,必須我親自來說服羅金鼇,有沒有把握,我不敢斷定,但總是要試一試。這就是我要趕來揚州給王元通祝壽的原因了。」

  孟元超道:「咱們借王元通的地方和羅幫主商量這件大事,王元通怕不怕受咱們連累?」

  冷鐵樵道:「王元通有家有業,咱們當然也是不想他受連累的。不過此事又非得他默許不行,所以我已經和金大俠給他安排了一條後路。」

  孟元超道:「對,咱們和他並不相熟,有金大俠去和他說,他當然是相信得過了。但不知是什麼後路?」

  冷鐵樵道:「羅金鼇答應幫忙,也得在十天八天之後方始動手的。金大俠答應保護王元通的家小先行離開揚州,他損失的家財,由咱們賠償給他。

  「這樣一來,他的分局總鏢頭當然是做不成了,不過他也是一位很重義氣的武林前輩,為了這件大事,多少受點損失,我看他還是願意的。」

  孟元超道:「這件事是不是要先找一個適當的人,透露一點口風讓他知道?否則咱們和金大俠在他的壽辰之日跑去,當著一眾賓客,恐怕不方便和他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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