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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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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無雙如飛逃跑,看見背後只有楚天雄和牟宗濤追來,微感失望。但她不知孟元超業已被困,心想這兩人本領最高,把他們引開,孟元超就有逃脫的希望。是以頭也不回,只盼把他們引得越遠越好。牟宗濤叫道:「無雙,我不會難為你的,咱們表兄妹還是好好的談一談吧。」 林無雙又是氣憤,又是傷心,說道:「我那裏還有什麼表哥,我的表哥早已死了。」牟宗濤嘻皮笑臉地說道:「你沒有表哥,那我是什麼?」林無雙一咬銀牙,說道:「你是本門的敗類,你我之間,再也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楚天雄的輕功,不在林無雙之下。林無雙心緒不寧,說話之際,腳步稍為慢了一些。楚天雄使出「八步趕蟬」的步法,一口氣便追到了她的背後。 林無雙聽得背後微風颯然,反手便是一劍。她深知敵人厲害,這一劍正是得自泰山石窟之中,本派祖師虯髯客秘傳的絕招。 楚天雄也是輕敵過甚,只道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領,追到她的背後,毫無忌憚的一抓就抓她的琵琶骨。不料陡然間只見劍光耀眼,林無雙的反手劍已是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劍光過處,楚天雄的一頭白髮齊根削斷,隨風飛揚,林無雙的衣裳卻也給他撕了一幅。兩人都是大吃一驚,楚天雄頭頂沁涼,吃驚更甚。雙方交換這招,可說是險到極點。林無雙削掉他的頭髮之際也正是楚天雄抓破她的衣裳之時,時間不差毫釐。楚天雄若不是驟吃一驚,這一抓定然可以捏碎她的琵琶骨;但林無雙若然不是受驚,這一劍也可以洞穿他的頭顱。 說時遲,那時快,林無雙又是一劍刺出。牟宗濤如飛跑來,叫道:「走坤門,轉巽位,攻她下盤!」楚天雄依法施為,登時解了她的劍招。 林無雙大吃一驚,心道:「他怎的也懂得了祖師爺秘傳的劍法?」原來牟宗濤聰明絕頂,那日在泰山比劍,輸給林無雙之後,日夜把她用過的招數反覆重演,仔細推敲,居然給他想到了幾招破解的劍法。但他所能破解的,最多也只是限於林無雙所曾使用過的招數而已。未用過的奇招妙著,他可能就是一竅不通了。 牟宗濤笑道:「你不認我做表哥,那也沒有什麼。咱們都是扶桑派的弟子,祖師爺秘傳的劍法,咱們相互切磋,可是彼此都有好處。」口中說話,腳步加快,眼看就要來到。 林無雙知道一給他們聯手,自己就難脫困。當下快劍反擊,三招之中,有兩招是牟宗濤未曾見過的。楚天雄外號「通天狐」,性格身手都是溜滑之極,真實的本領也在林無雙之上,憑著他本身的武功,應付了這三招急攻。雖給林無雙迫退,林無雙可也刺不著他。但林無雙卻是趁這機會,一溜煙的又跑了。 楚天雄並不知道牟宗濤對林無雙的劍法僅是一知半解,只道牟宗濤存心看他出醜,故而後面三招沒加指點。他是早已成名的人物,在武林中輩份甚高,如今給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削了他的頭髮,不由得又羞又怒,氣憤之極,暗自想道:「這臭丫頭的劍法雖然有點古怪,只要我不輕敵,就決不會輸給她。哼,牟宗濤存心看我出醜,我偏不要他的幫忙,待我獨力把這小丫頭擒了,他要爭做掌門,那時讓他來求我吧!」 楚天雄和林無雙的輕功不相上下,卻在牟宗濤之上。楚天雄不作攔截的打算,林無雙一跑,他拔步便追,轉眼之間,把牟宗濤遠遠甩在後面。 牟宗濤越追距離越遠,心中亦是大為懊惱,情知決計追不上他們,暗自想道:「這老狐狸是怕我分他的功呢,還是要拿這丫頭來要脅我呢?功勞我不想分,給他要脅可是不能。但追不上也是沒法。宗神龍他們不知擒下了孟元超沒有,不如回去看看。要是他們還在纏鬥,我倒可以相助一臂之力。我與宗神龍石朝璣利害相同,更密切。捉住了孟元超,也好和他們商量怎樣應付那老狐狸。」 正在他患得患失,躊躇未決之際,忽聽得有人叫道:「牟兄,原來是你在這裏呀!」 牟宗濤聽得這人的聲音,吃驚不小,心裏想道:「若是給他碰上那個丫頭,事情可就糟了。」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金逐流,和金逐流並肩走來的還有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 牟宗濤心中打鼓,臉上卻是絲毫不露神色,說道:「金兄,你不是要到王家祝壽的麼?這位朋友是——」 金逐流笑道:「好教你得知,這朋友是小金川來的冷大哥,你可不要說給外人知道。」 牟宗濤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原來他們奉命捉拿「欽犯」,雖然也知道「欽犯」是小金川義軍中的重要人物,但卻不知竟然是這位「冷大哥」。 小金川義軍中有兩個地位同等重要的首腦人物,一個是蕭志遠,一個是冷鐵樵。能夠和金逐流同在一起而被尊稱為「冷大哥」的人,當然是冷鐵樵無疑了。 金逐流道:「冷大哥不想太早在王家露面,是以特地要我陪他來史公祠逛逛。」 牟宗濤見他沒有提起林無雙,心裏想道:「他若然碰上那個丫頭,知道了今日之事,決不會對我這樣和顏悅色。」於是靈機一動,便即說道:「我正是從史公祠那邊來的,本來應該陪你們再去逛逛,但可惜我卻是有急事在身!」 金逐流忙道:「對啦,我正想問你,我們剛才來的時候,遠遠的好像聽見有金鐵交鳴之聲,是不是曾有人在這裏廝殺?」 牟宗濤正是待他這麼一問,立即答道:「不錯。我和師妹無雙碰上了幾名鷹爪,她逃出去了,那幾名鷹爪正在追她!」 金逐流叫道:「啊呀,你怎麼不早說?那些鷹爪是什麼人?為何卻要拿她?」 牟宗濤道:「我只認得其中一個是石朝璣,一個是宗神龍。他們說她和欽犯孟元超勾結。」 金逐流本來還有幾個疑問,但此時已是無暇細問了,說道:「這兩人武功不弱,咱們絕不可讓無雙落在他們手上,他們跑的是那個方向?」 牟宗濤用手一指,說道:「是朝那邊跑的!」他指的方向正好是和林無雙所逃的方向相反。 金逐流道:「好,我和你馬上去幫忙她!冷大哥,你暫時不好露面,你到史公祠等那位朋友,我去去就來。」 牟宗濤猜得不錯,這個「冷大哥」正是小金川的義軍首領冷鐵樵。他深知金逐流的本領,石朝璣和宗神龍的武功雖然不弱,金逐流一人已足以對付得了,何況還有一個牟宗濤幫他的忙,自是用不著他出手。於是點點頭,說道:「你們趕快去吧。」當下絲毫不以為意的便即獨自跑去史公祠。 冷鐵樵絲毫不以為意,牟宗濤心裏可是暗暗著急了,想道:「但願宗神龍和石朝璣已經把孟元超拿下,否則給這姓冷的碰上了可是不妙。宗、石二人的本領並不輸於孟元超,以二敵一,過了這許多時候,料想也應該捉著了孟元超,早已離開了史公祠吧。」 他自己安慰自己,臉上的神色仍然絲毫不露,一面跑一面說道:「我的輕功趕不上師妹,那些鷹爪是撇開我騎了馬去追她的。」 金逐流大為著急,說道:「好,我先趕去,你跟著來!」 牟宗濤見金逐流上了他的當,鬆了口氣,心裏暗暗好笑,想道:「待你發現我是說謊之時,我已是不怕和你翻臉了。」 但牟宗濤也不敢立即折回史公祠,一來是怕金逐流回頭望他,二來也怕宗神龍和石朝璣真的已經走了,他一回到史公祠,豈不是要給冷鐵樵馬上拆穿他的謊話?他自忖又未必準能勝得了冷鐵樵。 牟宗濤心亂如麻,想了許久,終於得了一個主意,既然不折回史公祠,也不去追金逐流,而是獨自前往震遠鏢局的揚州分局,給王元通拜壽。 他打的是個如意算盤,心裏想道:「逐流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料他是決不會碰上無雙這丫頭的了。孟元超和這丫頭已經知道王家安排陷阱等待他們,即使他們沒有遭擒,也決計不敢再到王家。就算逐流回來,再到王家,我也可以推說因為趕不上他,故而先來,謊話也不至於就給拆穿。何況他在未曾找著無雙之前,又怎能放心得下?多半是繼續找尋,今日不會再去王家的了。但冷鐵樵等不見他回來,卻必定是會自己去的。那時就讓石朝璣、宗神龍等人對付他,我根本就不必露面。」 但他這樣構思必須有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在冷鐵樵來到史公祠的時候,宗、石二人已經把孟元超拿下,離開史公祠;或者孟元超業已逃走,宗、石二人亦已追去,那也可以。總而言之,不能讓冷鐵樵和孟元超在史公祠見面。當然這是一場賭博,不過在他想來,以宗、石二人的本領,聯手對付孟元超,自是必操勝券,而且用不了多少時候。此時距離他離開史公祠已有半個時辰,料想事情早已了結。這場賭博,他的贏面幾乎可達九成,故此他也就放心走了。 孟元超豁出性命,在史公祠後面的山坡上和宗、石二人惡鬥,鬥了將近半個時辰,氣力漸漸不支,他本是以快刀見長的,如今刀法雖未散亂,出招已是遲慢許多,頗有力不從心之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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