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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韓朋說道:「這件事要從我的岳父說起。小弟是前年成的親,劉大哥想必你已經知道?」

  劉抗說道:「聽說韓兄入贅高門,婚姻得意,小弟還未曾向你賀喜呢。」

  韓朋苦笑道:「什麼高門,我的岳丈有幾個錢倒是真的。他是長蘆的鹽商。」

  長蘆鎮在河北滄州境內,滄州是長江以北最大的鹽產區,長蘆鎮是運銷中心,設置有鹽運使,管理境內的食鹽專賣。北五省的食鹽,大半仰仗長蘆供應,就稱了「長蘆鹽」。

  揚州長蘆,一南一北,在這一方面倒是地位相同,兩地的鹽商都是習於奢靡,生活豪華,業中鉅子,富可敵國。

  尉遲炯道:「這麼說,令岳並非武林中人,怎的卻和老兄今日之事有了牽連?」

  韓朋道:「他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與揚州鹽商卻有大宗的生意往來,因此也是震遠鏢局揚州分局的主顧。小弟和這裏的王總鏢頭,就是由於敝嶽的關係認識的,勉強也說得上是有點交情。」

  劉抗道:「這又怎樣?」

  韓朋說道:「有一天長蘆鹽運使把我們翁婿請到他的衙門,我還只道是普通應酬,想不到宗神龍那廝竟也在座!」

  劉抗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早就知道宗神龍身份的了?」

  韓朋滿面羞慚,道:「我是不該瞞騙你的,不錯,那日一見面,他就和我表明他的身份了。」

  劉抗說道:「他要你幹什麼?」

  韓朋說道:「他要我充當說客。」

  尉遲炯詫道:「說客,什麼說客?」

  韓朋說道:「他知道我與王元通相識,說是他也要來揚州給王元通祝壽,叫我給他引見。同時有一件機密之事,請我去說服王元通幫他的忙。」

  劉抗笑說道:「不出所料,祝壽果然只是一個藉口。那是什麼機密之事,你可以說嗎?」

  韓朋說道:「宗神龍要在壽筵中捉拿一個欽犯,是以必須向王元通打一個招呼,王元通即使不能幫他的忙,也決不能攔阻。」

  尉遲炯道:「他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麼?」

  韓朋說道:「宗神龍打的是如意算盤,到時他準備向那人挑釁,假作是江湖上的私人恩怨,將那人捉了就走,那人既是欽犯,他必然恐怕連累王元通,諒他不敢自己表明身份。這樣一來,只要王元通肯替他遮瞞,別人也就不會知道個中真相了。」

  尉遲炯皺皺眉頭,說道:「他以為王元通會答應他?」

  韓朋說道:「王元通有家有業,他又准許王元通置身事外,是以料想王元通不敢不依。」

  尉遲炯道:「我看王元通未必是這樣的人吧?」

  韓朋說道:「我也是這樣說,但宗神龍卻非要我給他試一試不可。」

  劉抗道:「那你就答應了?」

  韓朋說道:「我的岳丈受他威脅,一口答應了他。我又有什麼辦法,除非我不要妻子。」

  劉抗說道:「那你現在就不怕連累妻兒了麼?」

  韓朋苦笑道:「如今他們已然要取我的性命,我還有什麼顧忌?」

  尉遲炯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給你想個辦法,讓你的妻兒不受連累。但那欽犯是誰?宗神龍可曾告訴了你?」

  韓朋說道:「他怎肯告訴我?當然,我也不敢問他。」

  尉遲炯暗自想道:「難道這欽犯是我?但宗神龍怎能知道我一定會來揚州給王元通賀壽?」當下說道:「好,多謝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們。你的傷還未好,不宜勞累,我這裏有顆丸藥,功能固本培原,你服了它好好的睡一覺。」

  韓朋吞了那顆九藥,片刻之後,「卜通」就倒。劉抗看他不似是睡著了覺,伸手一摸,只見他手足冰冷,呼吸也沒有了。劉抗不由得大吃一驚,說道:「尉遲大俠,他已經對咱們悔過了,你怎的還殺了他?」

  尉遲炯笑道:「不是如此,焉能令他妻兒免禍?你放心,他不是真死。」

  劉抗道:「啊,這是什麼丸藥?」

  尉遲炯道:「這丸藥可以令他呼吸斷絕,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樣。但只是沉睡三日,便會醒過來的。」

  繆長風道:「楊牧也曾裝死過的,會不會給北宮望識破呢?」

  尉遲炯道:「我雖是師楊牧的故智,但和楊牧的假死卻又不同。楊牧的棺村裏裝的是石頭,不敢讓人家揭開來看。我這個棺村裏裝的卻確實是韓朋的『屍身』。劉兄,你知道他在揚州的住所吧?」

  劉抗說道:「知道,他是住在一個和他岳父有生意往來的鹽商的家裏。」

  尉遲炯道:「明天你買一副棺材,把他的『屍體』送到那個鹽商家裏,就說他是暴病身亡好了。那鹽商必定驚慌,然後你自告奮勇,替他運棺北上。我想宗神龍也一定會有人到那鹽商家裏打探的,你就故意打開棺蓋,讓他們『瞻仰』遺容。」

  劉抗笑道:「這計策好是好,只是王家的這一場熱鬧,我可是瞧不成啦!」

  商量定妥,第二天便依計行事,劉抗買了一副棺材,裝上靈車,運往那鹽商家裏。尉遲炯、繆長風連袂上震遠鏢局的揚州分局,給老鏢頭王元通祝壽。

  一路上,只見三山五嶽的好漢,絡繹不絕,都是上王家的。尉遲炯笑道:「王元通雖然只是主持一個分局,交遊卻很廣闊,今天這個場面,看來倒是很不小呢。只可惜少了一位朋友。否則可就更熱鬧了。」

  繆長風笑道:「你說的這位朋友是——」

  尉遲炯笑道:「這個人也是你的好朋友。我和他可說得是一如見故,意氣極之相投。」

  繆長風恍然大悟,笑道:「哦,原來你說的是孟元超。」

  尉遲炯道:「不錯,我說的正是孟元超。蘇州是他第二故鄉,如果他在蘇州,想必也會來揚州趁這趟熱鬧的。」

  繆長風黯然說道:「我也很掛念他,但他遠在薊州,薊州蘇州,字體很似,卻是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只怕是,難見著了。」

  尉遲炯笑道:「我盼望和他相聚,但說是這樣說,其實他還是不來的好。他和我一樣,也正是欽犯的身份啊!」

  繆長風正容說道:「北宮望早就知道孟元超去了薊州,不會派遣宗神龍到這裏捉拿他的。尉遲大俠,這個欽犯恐怕就是指你!」

  尉遲炯哈哈笑道:「我倒很想和宗神龍再打一架,但看來這個欽犯還是另有其人,否則昨晚那個夜行人就該來搜我的房間了。」

  繆長風笑道:「可惜我還夠不上資格做個欽犯。宗神龍也不認識我。昨晚的事情,我看只是因為我和劉抗曾在一起,賭酒贏了他們,是以他們起了疑心,想要查清楚我的底細吧?」

  尉遲炯沉思半晌,說道:「恐怕不會這樣簡單!」但這「欽犯」是誰,他可還是猜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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