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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楚天雄初時還希望宗神龍等人尚在附近,聞聲而來;不料宗神龍和石朝璣這些人不見出現,倒是林無雙來了。

  林無雙剛好碰上楚天雄逃出樹林,一聲叱吒,喝道:「老狐狸,往那跑?」飛身疾掠過去,劍走輕靈,一招「橫江截鬥」堵住楚天雄的去路。

  楚天雄怒道:「你這小丫頭也來欺我?」林無雙笑道:「老狐狸變成了落水狗,別的人不打落水狗,我是要打落水狗的!」唰唰唰一連幾招淩厲的劍法,殺得楚天雄手忙腳亂。

  楚天雄滿腔怒氣,卻還不敢當真和林無雙纏鬥。眼看宋、呂二人就要追到,他只能忙於奔命了。

  不急還好,一急之下,更是吃虧。他的武功本來在林無雙之上,此時卻給林無雙著著搶攻,想要擺脫也難。

  說時遲,那時快,呂思美已然殺到。楚天雄情急之下,猛地跳將起來,向林無雙一撲,林無雙以逸待勞,柳腰輕擺,反手劍劃了一個圈圈。楚天雄撲了個空,立知不妙。陡然間,只見白刃耀眼,林無雙的利劍已經削到他的面門。楚天雄前足足尖剛剛沾地,身形尚未站穩,連忙後腳一蹬。他的後面有棵松樹,這一「倒蹬腿」倒是好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踢個正著,登時借力使力,身形改了一個方向,反彈出去。

  饒是他應變機靈,身體未受傷害,鬚子卻遭了殃。劍光過處,只覺頦下一片冰涼,他平日十分珍惜的那把長須,差不多已是給林無雙齊根削斷。

  驚魂未定,呂思美的一對柳葉刀照面又砍來了。原來她是算准了他落足之處,搶先一步,在那裡等著他的。

  楚天雄怒道:「好呀,老夫與你拼了!」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搶入呂思美雙刀圍繞的圈子之內,拼著最多吃她一刀,卻要把她抓為人質。

  他打的如意算盤,卻沒想到呂思美的穿花繞樹身法比他還要高明,刀光掌影之中,楚天雄一抓抓空,只聽得聲如裂帛,當胸的衣裳已是給呂思美的刀鋒割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這一招雙方都是使得兇險之極,楚天雄一擊不中,斜身躍出三步,低頭一看衣上的裂縫,又驚又怒。呂思美雙刀合璧,仍是未能傷他,暗暗叫聲可惜。她功力較弱,給對方的掌力一震,胸口如受重物所壓一般,也是暗暗吃驚。

  宋騰霄生怕小師妹遭他毒手,慌忙趕來,喝道:「老狐狸往那裡跑!」人未到,暗器先發,他用的暗器也是一把銅錢。

  金錢鏢本是楚天雄擅長的暗器,如今宋騰霄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楚天雄自是不以為意,冷笑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正要施展接放錢鏢的絕技,不料忽覺腦後風生,奇寒透骨。原來陳光世也趕到了。

  金錢鏢易接,冰魄神彈可是不易抵擋。楚天雄腦後的風府穴若是給冰魄神彈打個正著,陰煞之氣侵入大腦中樞,他功力再高,也非得變成白癡不可。楚天雄無可奈何,在這緊急關頭只好回身用劈空掌震落冰彈,拼著受宋騰霄的錢鏢所傷了。

  只聽得卜卜蔔幾聲響,宋騰霄的三枚錢鏢打個正著,打得楚天雄頭破血流。眼看林無雙又趕來了,性命交關,他那裡還顧得什麼身份,急忙和衣一滾,從山坡直滾下去,爬起身來,一溜煙的飛逃!須斷、衣爛、面青、唇腫、頭破、血流,加上先前已被林無雙削去一頭白髮,楚天雄成名數十年,從未曾敗得這樣狼狽。宋騰霄哈哈笑道:「痛快,痛快!」楚天雄又羞又惱,腳步可還不敢絲毫放慢,當然更不敢回頭和敵人對罵了。他拔步飛逃,唯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

  陳光世笑道:「這條落水狗也夠慘的了,林姑娘,你就別再打他了吧。這位宋兄是孟大哥的好朋友,這位林姑娘是扶桑派的掌門人,你們以前沒見過吧?」

  宋騰霄說道:「原來是林掌門,宋某聞名已久了,幸會,幸會。」心裡想道:「這位林姑娘的才貌武功,倒也不在雲紫蘿之下呢。」接著說道:「這位呂姑娘正是我和孟大哥的小師妹。」

  林無雙笑道:「呂姑娘我已經見過了。」宋騰霄怔了一怔,說道:「你們在那裡見過的?」心想:「我怎麼不知道呢?」

  林無雙道:「就是兩個月前,你們在三河縣的那一天。是我請呂姑娘暫時不要對你說的。」呂思美走過來笑道:「你後來見著了我的孟師哥了麼?」

  陳光世笑道:「我和林姑娘正是趕回來這裡找尋孟大哥的。」呂思美大喜道:「原來你們本來是在一起的?林無雙道:「不錯,我和他今早來游史公祠,不料碰上了鷹爪,我們早已經和鷹爪打過一架了。」此時她方有空暇把剛才的遭遇說出來給大家聽。

  宋騰霄何等聰明,當下恍然大悟,心裡想道:「那天在三河縣,我們是剛從紫蘿居住的那家人家走出來的。其時這位林姑娘和孟大哥尚未會面,想必她對孟大哥頗有情意,而又隱約知道孟大哥和紫蘿的事情,是以她當時就要避開孟大哥,同時也不願意讓我知道她的行蹤了。現在他們已是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誤會想必也已說個明白,所以也就用不著再瞞我啦。」當下說道:「宗神龍、石朝璣等人全都不見,孟大哥想必也已走了。」林無雙道:「咱們到原來的地方找一找看。」

  宋騰霄一面走一面笑道:「林姑娘,說起那天的事情,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林無雙怔了一怔,說道:「你要向我道謝什麼?」宋騰霄詫道:「那天我們遭遇強敵,有人暗中助了我們一臂之力,那人不是你麼?」林無雙笑道:「這個人也曾暗中幫忙過我和元超,而且不只一次,但直到現在,我都還未知道這個人是誰呢。」

  說話之間,不知不覺已來到了孟元超剛才躲藏的地方,呂思美首先發現孟元超的留字,叫起來道:「你們來看,這棵樹上刻有『平安』二字,正是孟師哥的字跡。」

  林無雙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說道:「這麼看來,孟大哥已經走了。咱們到王家找他。」陳光世道:「不錯,他一定是怕耽誤了大事情,故而先到王家拜夀。」

  宋騰霄道:「你們都是要到震遠鏢局的揚州分局王總鏢頭家裡,給他賀壽的嗎?」

  陳光世道:「不錯,你呢?」

  宋騰霄道:「我們也是要到王家賀壽的。但我們和王元通並不相識,正想找一個和他有交情的人給我們引見。」

  陳光世笑道:「我正是代表家父來給他賀壽的,我陪你們去吧。王老頭兒最為喜客,你和孟大哥這等客人,他是請也請不到的。見了你一定十分歡喜。」心裡卻是有點奇怪,想道:「王元通在鏢行雖然頗有名望,卻還不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宋騰霄和他並不相識,何以特地趕來揚州給他拜夀?」

  宋騰霄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我是想趁這機會會一些武林朋友,是以來作不速之客。」其實他的真正原因乃是來會冷鐵樵,但因和陳光世相交不算根深,不便說給他聽。

  原來宋騰霄雖然要趕回小金川,但離家日久,掛念家人,南歸之際,特地取道蘇州,以便回家探望。冷鐵樵頗有知人之明,也早就料到他會回家一轉的了。因此當他決定和金逐流同往揚州給王元通賀壽之時,便托一位家在蘇州的丐幫朋友,注意宋騰霄的行蹤。宋騰霄一回到家中,便得到這位丐幫的朋友捎來的口信。冷鐵樵托人捎來的口信,正是叫他到王元通家裡相會的。

  ***

  揚州是繁華的富庶之區,震遠鏢局的揚州分局規模頗大,王元通以鏢局為家,前面是鏢局,後進是住宅。這天一早,鏢局的上下人等,都在為他的六十大壽忙碌,裡裡外外,喜氣洋洋。

  不久客人陸續來到,但一早來的這些客人,大都是本地人,是他的晚輩,用不著他親自招待。

  忽地他的大弟子王丘進來報導:「薊州名武師楊牧來到。」楊牧雖然也不是什麼頂兒尖兒的角色,但在江湖上的名頭卻是頗為響亮的,王元通甚為歡喜,說道:「他是四海神龍齊建業的至親,難得他老遠的趕來,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只不知齊老前輩會不會來?」他一面說話,一面站起來向外走。

  王丘笑道:「四海神龍沒有來,倒是咱們的總鏢局有人陪他來了。師父,你用不著出去迎接,他們就要進來拜見你的。」震遠鏢局規矩頗嚴,小一輩的鏢師到分局謁見總鏢頭,照例是用不著總鏢頭出去迎接,而是小一輩的要親到後堂拜見的。

  王元通怔了一怔,更是喜出望外,說道:「難得韓總鏢頭記得我的生日,他派了誰來?不過,楊牧乃是貴客,我還是應該出去迎接他的。」

  王丘笑道:「這個人正是楊牧的弟子。他執意要和徒弟來後堂拜見你老人家,這也是你老人家的面子。我們不便阻攔。」

  王元通瞿然一省,哈哈笑道:「我真是老糊塗了。不錯,楊牧的大弟子閔成龍,正是新進的得力鏢師,韓總鏢頭也曾向我誇讚過他的。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他陪同他的師父前來。」

  王元通話猶未了,只見閔成龍已是陪著他的師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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