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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戴均說道:「李麻子,你和快活張是同行,就該彼此敬重才是。為何要冒充快活張來這裏騙我們。」

  李麻子滿面通紅,看得出他又是羞慚,又是害怕,想說又不敢說,孟元超早已猜著幾分,冷冷道:「你說實話,我就饒你,否則,嘿嘿,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受三十六種酷刑。」說罷,輕輕在李麻子背心一拍,李麻子只覺渾身就似受針刺一般,又似體中有無數小蛇,亂竄亂囓,痛苦難當,嚇得連忙說道:「我說,我說。孟爺,求你先給我減刑。」孟元超在他身上相應的穴道再拍一拍,給他止了痛楚,說道:「一句話都不許隱瞞,否則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讓你嚐嚐滋味!」

  李麻子道:「小人不敢隱瞞,我,我,我是因為給公差緝拿得緊,有一個朋友在御林軍統領手下當差,他說統領大人知道你本事,想要用你,你到了統領府,不但任何公差不敢動你分毫,還有天大的榮華富貴享受,你願不願意。也是小人一時糊塗,聽說有這樣『好』的事情,我,我就一口答應啦!」

  戴均道:「今天下午到我家中,邀厲舵主一同到總管府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李麻子垂頭說道:「是我。」

  戴均說道:「你既然是北宮望差遣來的,何以又肯把他和牟宗濤的陰謀告訴我們?」要知快活張那晚在統領府中偷聽了北宮望的秘密,當場給牟宗濤發現,李麻子是北宮望的心腹,知道此事不足為奇,但他肯把快活張打聽到的秘密在戴均與厲南星面前和盤托出,戴均卻是不免感到有點奇怪了。

  孟元超已是隱隱猜到他們的陰謀,說道:「是北宮望教你用這個手段騙取我們相信的是不是?你實話實說,我不怪你。」

  李麻子只好吐露實情,說道:「是。因為北宮望已經知道快活張當晚逃出統領府之後見過了尉遲炯,料想尉遲炯也知道了這個秘密。但他卻不知道尉遲炯是否見過你們。萬一我冒充快活張,說的話與尉遲炯不符,豈不是要給你們見疑了?」

  戴均說道:「北宮望不怕我們知道了這個秘密傳揚出去?」

  李麻子變了面色,訥訥說道:「這個、這個,北宮望是什麼用意,我,我可就莫測高深了。」

  孟元超陡地虎目圓睜,說道:「李麻子,我們有心成你一條生路,你卻不肯實話實說,休怪我要不客氣了!」

  李麻子顫聲說道:「小的委實不知道,北宮望真的沒有告訴我。不過——」

  戴均道:「不過怎樣?」

  李麻子道:「不過據小人的猜想,北宮望大概以為你們縱然知道這個秘密,亦是沒有機會傳揚開去。」

  戴均恍然大悟,說道:「哦,我明白了,西門灼、歐陽堅他們是不是你引來的?」

  李麻子道:「小人該死,求戴大爺恕罪。」

  戴均冷笑道:「北宮望可沒想到他派來的人卻給我們打得像喪家之大的捲了尾巴逃回去。好,很好,你肯說實話,我不怪你。」

  孟元超卻知道李麻子尚未說出全部實情,心想對付這樣的人,須得恩威並用才行。當下和顏悅色地問他道:「北宮望和你大概也沒料到我今晚恰巧在戴家吧?」

  李麻子道:「是呀,確是沒有料到。」

  孟元超道:「好,但我還有一事未明,要想問你。你怎麼知道快活張上次與我見面的日子,又知道我與快活張的私事?」

  李麻子道:「是快活張告訴我的。」孟元超道:「他怎的會告訴你?」李麻子道:「就在你與他分手之後不久,他給御林軍捉去了!」

  此事早已在孟元超意料之中,但在李麻子口中得到證實,令他仍是不禁又驚又怒,說道:「北宮望想必是用非刑拷打,折磨他了。」心想:「快活張本是一條硬漢,難道他竟會因受不過折磨,吐出口供?」

  李麻子道:「這倒沒有。快活張只是被關在一間牢房裏面,戴上手鐐腳銬。」

  孟元超道:「那麼他何以肯把這些事情告訴你?」

  李麻子道:「我和快活張本來是相識的,有一年我在京師和他賭賽誰的本領高強,賭賽的方法是看誰能夠偷到皇帝老兒賞賜給當朝宰相和珅的一把尚方寶劍和一串朝珠。賭賽的結果是不分高下,不過,嚴格說來,其實應該算是我輸的。」

  眾人聽得好奇心起。雖然急於知道快活張現在的情形,還是不免要問一問他道:「既然誰先得手,就算誰贏,何以又能算作打成平手?」

  李麻子道:「限期三天,快活張在第二天晚上就把寶劍和朝珠偷回去了。本來我該認輸,但我見期限未滿,便和他說,你能夠把這兩件寶貝偷回來,我就能夠把它送回去,不超出最後一天的期限。你信不信?快活張說和珅失寶,正在九城大搜,你給他送回去,這不正是自投羅網麼?嘿嘿,這要比我偷他的更難了。好,你若有這個膽量,我就和你再打個賭,你若能真的做到,算是我輸給你,我說不用算作你輸,算是打成平手好啦。我不但能夠把失物送回去,而且我還要公然露面,大搖大擺的送人他的相府才算!」

  戴均詫道:「你用的是什麼法子?」

  李麻子笑道:「說來非常簡單,我知九門提督手下有個親信隨從,是經常替提督跑腿,往來於提督衙門相府之間的。我就扮作這個隨從,用他的口音說話,第三天一早跑去相府,說是提督衙門昨晚已經搜回相府的失物,特來差我奉還。和珅非但看不出破綻,還重重的賞賜我呢。」

  戴均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說道:「原來如此。你偷東西的本領比不上快活張,但這份膽量和機智也當真了得,算作打成平手亦是應該。」

  李麻子卻是毫無得意之色,說道:「快活張對我倒是頗有惺惺相惜之意,許我作為平手。但在行家眼中,我這次的成功不過是仗著改容易貌之術和口技功夫,算不得是真實本領。是以行家的公斷,仍是認為他第一,我第二。」

  孟元超道:「因此,你對快活張就不免心懷妒忌了,是不是?」李麻子給他說中心事,嘆口氣道:「孟爺說得不錯,所以我這次才甘願為北望宮所用。」

  戴均說道:「人皆有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北宮望如何利用你,你說出來,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李麻子道:「他叫我冒充快活張的救命恩人,將他從囚房裏救出來。」

  孟元超道:「這是北宮望慣用的伎倆。但統領府警衛森嚴,你居然能夠把快活張輕易的救出來,快活張會相信你嗎?」

  李麻子道:「我打了個洞,進入牢房,騙快活張說,我有個朋友在統領府當差,知道他被囚之事,是以我來救他。我假扮那個當差的朋友,偷了統領府的出差金牌,把他藏在車上,帶他出去,快活張知道我的本領,倒也沒有疑心。」

  孟元超道:「但他何以會把我和他之間的私事告訴你?」

  李麻子道:「快活張在牢房裏雖沒受到折磨,但當他被擒之時,卻是給御林軍的一個高手用分筋錯骨手法扭傷了他經脈的,恐怕非得十天半月的功夫不能治好。」

  戴均道:「你將他安置在什麼地方?」

  李麻子說道:「在西山的一家獵戶人家,這家獵戶,其實也是御林軍的軍官冒充的。

  「快活張只道孟大俠還在那家小客棧裏,叫我去通風報訊,我說只怕孟大俠不相信我,請他說出幾件只有孟大俠和他才知道的事情,快活張相信我,就把幾樁私事和我說了。」

  孟元超道:「原來如此,但你只知道幾樁私事,就敢於冒充快活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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