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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李麻子是和戴均他們約好,只待他進了屋子,稍過片刻,他們跟著就要來的。此時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刻,未見他們來到,不免有點擔憂,說道:「孟爺,你給張大哥敷傷,我出去看看。」

  剛走出門外,只聽得一聲尖叫,正是從戴均他們藏身之處傳來。李麻子連忙跑過去看,只見兩個小喇嘛倒在地上。

  原來這兩個小喇嘛是從臥佛寺中出來,負責瞭望有沒有陌生人進入櫻桃溝的,他們因為幾天來都未發生過任何事情,到了櫻桃溝只顧貪玩,無意中卻給他們發現了戴均等人了。他們上去問長問短,結果給戴均和李光夏點了他們的穴道。但其中一個小喇嘛練過顛倒穴道的功夫,練得還未到家,是以給李光夏點著穴道,仍能發出一聲尖叫,這才暈倒。

  李光夏說道:「我們本來早要出來的,礙著這兩個小喇嘛在此玩耍,阻遲了一些時候,結果還是不能不傷了他們。快活張沒事麼?」

  李麻子道:「孟大俠正在替他續筋駁骨,大概可以無須憂慮。只是臥佛寺的喇嘛只怕會聞聲而來,倒是不可不防!」

  當下一行人隨李麻子回到那間屋子,只見快活張正在試步,伸拳踢腿,活動筋絡。戴均問道:「怎麼樣,可以走動麼?」

  快活張笑道:「這藥膏果然靈效如神,不過要恢復原來的輕功,只怕還得幾天。」

  孟元超笑道:「這是當然的了,固玉膏雖是號稱天下第一的續筋駁骨聖藥,到底不是仙丹。」

  快活張道:「孟爺,借你的快刀一用。」孟元超道:「做什麼?」快活張道:「借來讓我削一根拐杖用用,大概也可以跟得上你們走了。」孟元超道:「好,我給你削。」在屋子裡找到一柄獵戶慣用的長柄斧頭,登時削成了一根拐杖。

  戴均說道:「臥佛寺的喇嘛可能已經知道咱們來了這裡,趕快走吧!」

  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洪鐘似的聲音喝道:「走不了啦!」聲音初起之時,好似還在櫻桃溝的那一邊,轉瞬之間,腳步聲都聽得見了。

  戴均說道:「來的共是七人。」

  孟元超道:「不錯,咱們可以和他一拼!李麻子,你在屋內照料快活張。」

  快活張道:「用不著,我有拐杖,可以走了。」

  本來他們這邊也有六個人,人數上並不怎麼吃虧,但快活張傷還未愈,李麻子武功平庸,孟元超恐怕臥佛寺的喇嘛陸續而來,倒是不能不為他們擔憂,於是說道:「好,我們衝殺出去,你們先走!」

  就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間,那班喇嘛已是到了門前,那個洪鐘似的聲音又在喝道:「小賊快出來投降吧,要洒家揪你們才肯出來麼?」

  孟元超大怒道:「禿驢吃我一刀!」猛的就跳出去,刀光如電,一招「夜戰八方」的招式,四面蕩開,只聽得嘩嘩啷啷一片聲響,兩根兒環錫杖左右分開。

  當中一個紅光滿面的大喇嘛卻沒動手,那兩個給孟元超迫退的小喇嘛退到了他的身邊,說道:「師父,這人是孟元超,前天北宮統領給我們看過他的畫像的。」

  那喇嘛哈哈一笑,說道:「孟元超,你的快刀是有幾分能耐,不過有佛爺在此,你本領再強十倍,也是插翼難飛。你們一個都逃不了的,識相的快快投降。」聲音宏亮,正是剛才聞其聲而未曾見其面的那個人。

  這大喇嘛兩邊太陽穴高高墳起,顯然內功甚是不凡。繆長風心個一動,說道:「你可是寶相法師?」寶相法師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廝倒識得佛爺的法號?」得意之情,見於辭色。

  繆長風笑道:「你以大言不慚出名,我是久仰的了!聽說你在布達拉宮站不住腳,就是因為武功比不過師弟的緣故,我說得對嗎?」

  原來西藏的布達拉宮乃是喇嘛教的聖地,也是在所有的喇嘛寺院之中規模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座,寶相法師和他的師弟龍樹法師本來都是在布達拉宮擔任「護法」的。

  擔任「護法」的喇嘛除了德高望重之外,還必須武功高強。職位最高的「護法」亦即是地位僅次於主持的監寺。三年前老監寺逝世,論輩份應該是寶相法師繼任。而寶相法師也以為自己的武功遠在其他「護法」之上,決沒有人敢和他爭的,是以當老監寺還在病中,他已經以未來的監寺自居了。

  那知正因為他的狂妄惹起了闔寺喇嘛的不滿,監寺是由僧眾公推然後由主持任命的。到了推舉監寺那天,大家就在主持面前說道,論輩份寶相法師雖是師兄,但論武功論德行都比不上他的師弟,他們都願意擁戴龍樹法師做監寺,請主持俯允眾人之請。

  寶相法師聽了,氣得七竅生煙,說是眾人對他成見太深,德行是好是壞,他不願意和眾人爭辯,只求主持給他一個公平判斷,至於說到武功不及師弟,他卻是絕對不服。

  主持也有意挫折他的傲氣,當下就說道,按照寺中傳統,監寺應該是弟子之中武功最強的擔當,現在先且不論德行,你願不願意與師弟比試?

  寶相法師想不到主持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他的師弟也毫不謙讓的就說願遵主持之命和師兄比武。寶相法師大怒之下與師弟較量,結果就因氣躁心浮,輸了一招。一氣之下,當天就跑出了布達拉宮,他就是這樣才來到北京,後來靠北宮望的支持,霸佔了臥佛寺的。臥佛寺雖然也是有名的古剎,但比起布達拉宮可差得遠了。而且臥佛寺本來是崇奉佛教淨土宗的,並非喇嘛一派,鵲巢鳩佔,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這樁事情是寶相法師最不願意人家提起的事情,如今繆長風揭了他的瘡疤,登時氣得他暴跳如雷,喝道:「你敢小覷佛爺,叫你知道佛爺的厲害!」

  繆長風笑道:「很好,我正想領教布達拉宮大護法的功夫。孟兄,你們先走。」話猶來了,陡然間便似平地湧起一片紅雲,向他當頭罩下。原來是寶相法師脫下身上所披的大紅袈裟,當作武器,向他撲來了!

  繆長風運起太清氣功,雙掌劈出,只聽得「蓬,蓬,蓬!」的聲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寶相法師那件袈裟就像漲滿的風帆一樣,含有反彈之力,掌力碰上了又像擊著皮鼓一般!繆長風心頭一凜,想道:「這賊禿果然不愧是布達拉宮的第三名高手,也怪不得他如此自負,內功確是不凡!」

  寶相法師亦是吃驚不小,繆長風的手掌雖然沒有打到他的身上,隔著一層袈裟也震得他的胸口隱隱作痛。掌風從空隙處透過袈裟,寶相法師又如受到春風吹拂一般,不知不覺有點懶洋洋的感覺。寶相法師顯然一驚,連忙一咬舌頭,運起本門密宗的內功,把袈裟舞得如同風車疾轉,把全身上下遮攔得潑水不進,喝道:「你是誰?」

  繆長風淡淡說道:「繆某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中原的武林人士本領勝過我的車載斗量!我不敢說是跟大法師較量,只是想請大法師也見識見識中原的武學罷了!」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其實則是譏諷寶相法師不過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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