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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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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夏:「牟宗濤和我也是見過一兩面的,縱然他蒙了臉我認不出來,但他不過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人,那人的聲音卻甚蒼老,少說也該是個五十歲以上的人了。再說牟宗濤與我的小師叔(金逐流)相交甚厚,他也用不著蒙臉孔見我。」 戴均說道:「李少俠,你把當時的情形說說,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李光夏道:「大約是二更時分,我聽得扭鐵鎖的聲音,牢門打開,一個蒙面人走了進來,和我低聲說道:不要多問,跟我出去。」 戴均說道:「牢房沒有看守你的衛士麼?」 李光夏道:「那四個衛士都像泥塑木雕的站在兩旁,早已給蒙面人點了啞穴和麻穴了。」 眾人驚疑不已。戴均說道:「你是重要人犯,薩福鼎派來看守你的衛士縱非一流高手,武功亦定非泛泛。那人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點了他們的穴道,這種輕捷超卓的點穴功夫,在當世武學名家之中,恐怕也數不出幾個。」 李光夏道:「我那牢房的鐵鎖是頭號鐵鎖,扭斷它恐怕也非得有金剛指力不行。」 眾人紛紛猜測,繆長風道:「當今之世,兼檀金剛指和上乘點穴功夫的,在老一輩大宗師中,據我所知也只有少林寺的主持和武當派的掌門人雷震子,但他們二人是決不會到京師來的。」戴均也道:「不錯,據我所知,尉遲炯要扭斷鐵鎖那是辦得到的,但他的點穴功夫只怕就沒有這麼高明了。」 快活張問道:「我到總管府的時候,他們正在追拿刺客,據此推斷,尉遲炯和牟宗濤大概也是二更時分進去的。李少俠,你們出來的時候,可有聽見他們在嚷捉刺客麼?」 李光夏道:「那蒙面人帶我出來,風不吹,草不動,一直到出了總管府之後,才隱隱聽得裏面似有奔跑喧嘩之聲。呀,我不知道尉遲叔叔和牟宗濤今晚也來救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回去知會他們的。」 戴均道:「那蒙面人帶你出去,後來怎樣?」 李光夏道:「那人問我,你知道從前震遠鏢局的少鏢頭戴均麼?我說知道。他就說好,那你半個時辰之後,到他家去,自會有義軍的人接應你的。我還有事情要辦,請恕失陪。」 戴均越發詫異,說道:「這位前輩叫你到我家來,莫非他是我的父執之輩?但先父的朋友,我十九知道,可並沒有誰是兼擅金剛指和上乘的點穴功夫的。」 孟元超道:「以這位前輩的口氣,似乎他也知道了我們會在三更左右來到你家,這就更加奇怪了。」 李光夏道:「這位老前輩的輕功超卓異常,我聽他這麼說,以為他定然也會來到戴叔叔的家中和我相會。說不定還可能在半個時辰內來到,趕在我的前頭。」戴均笑道:「怪不得你剛才要問那一位是你的恩公了。不過他既然這麼說,說不定他真的會來。」 剛說到這裏,快活張忽地噓了一聲,說道:「你們聽,又有夜行人來了。一個,兩個,呀,共是三個!」 戴均說道:「莫非就是那位老前輩和尉遲炯、厲南星回來了?」 話猶未了,已是聽得一人喝道:「戴均,你窩藏要犯,快快出來交人認罪!」正是現任震遠鏢局副總鏢頭歐陽堅的聲音。繆長風從窗口望出去,認得另外一個是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還有一個道士他不認得。這個道士乃是昨日剛抵京城的玄風道人。 歐陽堅、西門灼雙掌齊出。兩股劈空掌力會合,「蓬」的一聲,把門窗震破,歐陽堅得意非凡,哈哈笑道:「一點不錯,李光夏果然是在這裏!」西門灼則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怒喝道:「好呀,繆長風,原來你也在這裏!我正要找你算賬!」繆長風冷冷說道:「那正是求之不得!」飛身撲出,立即就和西門灼交起手來。 玄風道人盯了孟元超一眼,失聲叫道:「這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人犯,你們看,這人可不是北宮大人所要緝拿的疑犯孟元超!」原來他們三人雖然以前未見過孟元超,但卻都是在統領府中見過孟元超的圖畫像的。只因西門灼和歐陽堅的注意力放在繆李二人身上,是故倒是玄風道人首先發現。孟元超朗聲說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錯,孟元超是我,我就是孟元超!」 西門灼和繆長風已經交上了手,騰不出身子,歐陽堅「啊呀」一聲,正要撲將上去,玄風道人劍已出鞘,和孟元超鬥在一起。玄風道人說道:「歐陽大哥,你去抓李光夏這小子吧。」歐陽堅見他已搶了先,心想:「抓著李光夏功勞也很不小。」身形一轉,便向李光夏撲去。 戴均喝道:「歐陽堅,在我家中,休得猖狂!」歐陽堅冷笑道:「你窩藏要犯,敢拒捕。嘿,嘿,不是念在你的先人對震遠鏢局不無功勞,我早已把你斃了。」戴均聽他提起震遠鏢局,心頭火起,喝道:「震遠鏢局都是毀在你這廝手裏!」歐陽堅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定,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好吧,你要自己找死,那只好任由你了!」說話之間,兩人已是迅速對了三掌。 戴均家傳的大擒拿手本是武林一絕,但歐陽堅的「雷神指」更是厲害非常的邪派功夫,戴均疾攻三招,眼看就可抓著歐陽堅左肩的琵琶骨,忽覺掌心熱辣辣的作痛,還沒給他的手指點著穴道,掌心的「勞宮穴」已是受到他的內力衝擊。歐陽堅轉守為攻,一掌就向他的頸項劈下。 忽地青光一閃,李光夏早已在戴家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長劍,唰的一招「白虹貫日」,逕刺歐陽堅的虎口。歐陽堅倏的變招,使出空手入白刀的功夫想要強奪他的手中兵刃,不料李光夏變招也是迅速之極,「白虹貫日」倏的變為「橫雲斷峰」,歐陽堅若不縮手,那就是把手掌送上去給他砍掉了。歐陽堅心中一凜,退了兩步。 戴均又驚又喜,心道:「江大俠的弟子果然是非同凡響,怪不得他年紀輕輕,就做了天地會的副幫主。」當下搶先攻上,提醒他道:「李少俠,提防他的毒指!」李光夏道:「戴叔叔放心,他的雷神指傷不了我!」 話猶未了,歐陽堅已是駢指如戟,向他戳來,李光夏果然只是眉頭略皺,招數依然絲毫不緩,「白虹貫日」、「李廣射石」、「鷹擊長空」、「金雞奪粟」,一連幾招進手招數,劍劍凌厲!原來他年紀雖輕,卻已得了江海天所傳的內功心法,歐陽堅的雷神指果然傷不了他。若非他的功力略嫌不足,單打獨鬥,已是可以對付得了歐陽堅。 孟元超和玄風道人交手,雙方的招數都是快如閃電。玄風道人晴暗吃驚:「這姓孟的快刀竟似不在尉遲炯之下,只怕我是難以討得便宜了!」俗語說棋高一著,束手束腳,玄風道人的「亂披風」劍法使得快,孟元超的刀使得比他還要快,不到一盞茶的時刻,兩人已是鬥了一百餘招,百招一過,玄風道人已是落在下風。 快活張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桿小花槍當作拐杖,走出來幫忙孟元超,孟元超道:「快活張,你出來做什麼,這牛鼻子老道我對付得了!」快活張道:「孟爺,我只不過是掛了點彩而已,豈能袖手旁觀!」孟元超勸他不聽,此時正使到「奪命快刀」的精妙招數,本來可以把玄風道人的一條手臂削下來的,快活張恰好這時候來到,反而給玄風道人拿他當作盾牌了。 玄風道人霍地一個轉身,左臂一伸,抓著了快活張刺來的小花槍,足尖一勾,快活張身形不穩,傾斜跌倒,正是朝著孟元超倒下,孟元超那一刀如何還劈得下去?還幸虧孟元超的刀法已是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當下迅即收招,把快活張拉開,斜躍三步。玄風道人趁這時機,早已跑了。 孟元超不禁眉頭一皺,晴暗叫了一聲「可惜」,想道:「快活張一向精明機警,怎的這次卻如此糊塗,不自量力?」快活張滿面羞慚,說道:「我只道自己傷得不重,準知竟如此不濟,孟爺,這次反幫了你的倒忙了。」孟元超無暇責備他,只能說道:「你進去歇歇吧,可別再出來了。」 繆長風乙太清氣功對付西門灼的玄陰掌,此時已漸漸分出勝負。只見西門灼額現青筋,狠狠發掌。每一掌發出,都捲起一股寒飆。繆長風卻是神色自如,從容應付。表面看來,他的掌力似乎不及西門灼的猛烈,但那股柔和的力道,卻似春風吹拂,令得西門灼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提不起勁來。西門灼情知不妙,一揚手發出一枝蛇焰箭,一道藍色的火焰飛上天空,身形倒縱,躍上牆頭,冷笑說道:「繆長風,暫且讓你逞能,終須叫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他那枝蛇焰箭乃是召人的訊號。 歐陽堅「拍拍拍」的疾彈三指,以攻為守,把戴均迫退兩步,一個轉身,跟在玄風道人和西門灼的後面,也跑了。他們三人是差不多同一時間跑的,孟元超剛剛把快活張放下,來不及幫忙繆長風攔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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