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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孟元超道:「不相信你,我們也不敢把性命付託你了。」

  李麻子吃了一驚,道:「孟爺,你要我幫什麼忙?」

  孟元超道:「請你假扮北宮望!」

  此言一出,眾人都大感意外。戴均道:「扮北宮望做什麼?」李麻子究竟是個老江湖,怔了一怔,便即懂得孟元超的意思,說道:「孟爺可是要我去見韓威武和歐陽堅?」孟元超道:「不錯,但不是我和你去,是戴大哥和你去。」戴均笑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孟元超笑道:「悶葫蘆待會兒揭開,李麻子,現在就看你了。」

  李麻子道:「扮北宮望,這個容易。不過只是欠缺一套御林軍的服飾。」

  孟元超道:「北宮望出來暗訪,不是明查,正是要便裝的好。」

  李麻子笑道:「只要相貌相同,那就容易了。」當下取出一團黃蠟。一瓶藥水,一面鏡,對鏡化裝,過了片刻,果然前後判若兩人,扮得與北宮望一模一樣。

  李麻子道:「我這裡還有幾顆易容丹,你們用不著假扮別人,但用了這易容丹,卻可以改變本來面貌,冒充鏢局的夥計。震遠鏢局上下數百人,黑夜行走,縱然有人覺得你們陌生,一時之間,也是不會識穿的。」

  孟元超說道:「好,現在咱們可以依計行事了。戴大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你說好不好?」戴均笑道:「此計雖屬行險,但可收迅雷不及掩耳之效,也是條好計。好,就這樣辦吧。」

  ***

  震遠鏢局的一間密室裡,總鏢頭韓威武和副總鏢頭歐陽堅正在屏息以待,心神頗是不安。

  韓威武道:「歐陽兄,你看會不會出岔子?」

  歐陽堅道:「出甚麼岔子?」

  韓威武道:「我怕得罪了江湖上的俠義道。」

  歐陽堅道:「這只是你和戴均兩人的私怨,與俠義道有何相干?他不該私設地道,你對付他,說出來也是理直氣壯。」

  韓威武道:「話雖如此,但咱們這次多少也是借助了官府之力,傳到外間,只怕會招閒話。」

  歐陽堅道:「外間不會知道的,而且戴均若然中計,從地道裡爬出來,咱們就可以拿他個擅闖鏢局之罪,別人也不能說你不對。」

  韓威武點了點頭,說道:「他來了遲早會給咱們發現的,就不知他會不會來?」

  歐陽堅道:「此刻大隊的公差大概已經進入戴家了,我看他一定會來。」

  話猶來了,忽聽得腳步聲響,韓威武喝道:「是誰?啊──呀──」原來那兩個人已是推門而入,把他驚得呆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戴均,一個是李麻子假扮的北宮望!

  韓威武本是準備一見戴均就動手的,但做夢也想不到御林軍統領與戴均同來,一時間倒是令他不知所措了。

  歐陽堅更是吃驚:「北宮統領難道信不過我,為什麼他要自己來呢?看情形,戴均似是給他押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未容他仔細思索,「北宮望」已是哼的一聲,冷然發話!

  「韓總鏢頭,請恕我來作個不速之客。」「北宮望」道了個歉,陡地回過頭來,向著歐陽堅冷冷說道:「歐陽堅,你幹得好事!」

  歐陽堅大吃一驚,「北宮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叫你到這鏢局做事,是叫你利用副總鏢頭的地位,借這鏢局私藏人犯的嗎?」

  「這,這話從何說起?」

  「戴均都已經招認了,你還不如實供來?快說,你把孟元超藏在那裡?」

  歐陽堅叫了個撞天屈,說道:「北宮大人,你別相信戴均的胡說八道,他是誣賴我的。剛剛一個時辰之前,我還在他的家裡和孟元超鬥過一場。有西門灼與玄風道人可作見證。」

  「北宮望」罵道:「你這是掩人耳目!」

  戴均接著說道:「後來你又單獨回來,把孟元超領去,從地道裡逃來鏢局。你是主謀,我是從犯。對不住,我給北宮大人抓住,沒奈何只好把你供出來了!」

  歐陽堅大怒道:「豈有此理,戴均,你,你,你簡直是含血噴人!」韓威武站在一旁,聽了他們的對話,心中滿不是滋味:「原來歐陽堅是北宮望派來鏢局臥底的。糟糕,糟糕,這回真是左右為難,不是得罪朝廷,就是得罪江湖上的俠義道了!」

  他又是驚惶,又是氣憤,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卻也不能不為歐陽堅辯護:「北宮大人,歐陽堅在剛才一個時辰之內,始終是和我在這間房子裡,我可沒有見過什麼孟元超!」

  戴均道:「他已經把孟元超藏好了才來見你,你怎知道?」

  歐陽堅道:「北宮大人,讓我問他幾句話。」

  「北宮望」道:「好,戴均,你上去和他對質。」

  歐陽堅此時稍微冷靜了些,剛要說出戴均話中的破綻,戴均突然將他一把抓住。

  若在平時,戴均單打獨鬥,是敵不過歐陽堅的。但此際歐陽堅因見有「北宮望」在旁,北宮望的武功遠遠在他之上,他又只道戴均是給北宮望擒來的,北宮望既是要他們「對質」,他自是不防備戴均突然動武,冷不及防,一下子就給戴均抓住。

  戴均的「虎爪擒拿手」乃是武林一絕,歐陽堅給他抓住,竟是動彈不得!說時遲那時快,「北宮望」已是伸出手掌,在他面門一晃,歐陽堅登時暈倒。

  原來李麻子雖然本領低微,但他在偷兒這一行中,能夠與快活張齊名,當然也有他的一些邪門伎倆。這伎倆就是擅於使用蒙汗藥。他在歐陽堅的面門一晃,手上是拿著一條手帕,這條手帕是在蒙汗藥中浸過的。

  歐陽堅暈了過去,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把韓威武驚得呆了。過了半晌,韓威武定了定神,這才說得出話:「北宮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堂堂一個御林軍統領,竟然對下屬使用下三濫的蒙汗藥,在韓威武看來,當真是不可思議之事!

  李麻子哈哈一笑,說道:「韓總鏢頭,你走了眼了。我不是什麼北宮大人,我是做小偷的李麻子!」說話的口音完全變了。

  韓威武又驚又怒,說道:「李麻子,你為什麼要來害我?」

  李麻子笑道:「我給你揭發一個在鏢局臥底的人,對你也不無一點功勞吧?將功贖罪,韓總鏢頭,你就莫怪我了吧。嘿,嘿,我還要給你介紹幾位朋友呢!」

  韓威武更是吃驚,說道:「你們還有些什麼人?」話猶來了,只見戴均已是打開房門,一個三綹長須的中年漢子,一個古銅色臉龐三十歲左右的粗豪漢子,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進來。

  戴均說道:「韓總鏢頭,我給你引見幾位朋友,這位是繆長風繆大俠,這位是小金川來的孟元超孟大俠,這位是天地會的副舵主、江海天江大俠的高足、李光夏李少俠!」

  這三個人都是名震江湖、來頭極大的人物,尤其是李光夏,年紀雖然最輕,他的師父卻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這三個人,韓威武一個都惹不起。

  韓威武心裡暗暗叫苦,口裡卻不能不道:「幸會,幸會。」

  孟元超作了個揖,說道:「我們在戴家作客,不料鷹爪找上門來,沒奈何只好到貴鏢局避難。請韓總鏢頭恕我們莽撞之罪。」

  戴均跟著說道:「先父辟的這條地道,我從來沒有用過,今日迫不得已,用它一用,以後也不會再用的了。震遠鏢局的事我早已不聞不問,如今鬧出了這樁事情,我戴均自是更不能在北京居留,所以韓兄你大可以放心,不必猜疑在下。」

  韓威武苦笑道:「我怎敢猜疑戴兄。不過,這鏢局恐怕也不是避難之所呢。歐陽堅不回去,北宮望豈能不再派人前來搜查?戴兄,你和震遠鏢局淵源比我還深,請你也為鏢局著想、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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