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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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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世獨自下山,心中頗是不安,想道:「齊建業是我爹爹的好朋友,震遠鏢局的韓總鏢頭與我家也是頗有交情,怎的繆叔叔卻與他們結了樑子?不過,他和雲紫蘿同在一起,這倒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當日同遊太湖與及西洞庭山的往事,不覺重現眼前了。 眼前浮現出西洞庭山的景色,山下是煙波浩渺的太湖,山上是一片盛開的梅林,兩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在梅花叢中比劍。 想起西洞庭山的往事,陳光世心裏不禁暗暗好笑:「繆叔叔為我做媒,如今卻是他替自己找到佳偶了。那位雲女俠當真可以說得是剛健婀娜兼而有之,配繆叔叔正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隨著想起了邵叔度的女兒邵紫薇和蕭夫人的女兒蕭月仙,「這兩位姑娘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但比起雲紫蘿來,卻是缺乏一股可以吸引男子的魅力。或許這是因為她們年紀太輕未曾入世的緣故吧?她們像是水清可以見底的溪流,雲紫蘿卻是波耀光明,而又一望無涯的太湖。唉,姻緣二字,本是可遇而不可求,旁人做媒,豈能合乎自己心意?只怕我這次去找繆叔叔,難免又要碰上這兩位姑娘,倒是有點尷尬了。」 陳光世獨自下山,胡思亂想,不知不覺走到一座石台底下,這是八達嶺的名勝古跡之一,名喚「雲台」。雲台全部用漢白石砌成,它的半五角形券頂結構,在中國古代建築中極為少見。在券洞和券門上都有石刻。券洞刻的是四大天王像,浮雕精美,神情威猛。四大天王像之間刻著梵、藏、西夏、蒙、漢諸種文字的「陀羅尼經咒頌文」,對佛典和古代文字具有很高價值。券頂上滿佈「曼陀羅」圖畫,花中刻有佛像。據說是元代名雕刻家的優秀作品。 陳光世早就在前人遊記中讀過有關「雲台」的記述,但這兩天忙於遊覽別的地方,卻還未曾找著「雲台」,幾乎都忘記了,想不到在下山的時候恰好從雲台底下經過。 正要去仔細鑒賞券頂的石刻,忽地目光卻給台下的幾堆亂石吸住。說是亂石,其實也不是胡亂堆砌的,一共是三堆,排成品字形,最下面是九塊石頭,跟著遞減,最上面的一塊卻不是石頭,而是人頭骨。 陳光世好生驚詫,記裏想:「這該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戲吧?呀,莫非是什麼秘密幫會或者黑道人物的標記,他們是約好了在這裏相會。」 心念未已,忽聽得似有人聲,陳光世吃了一驚,想道:「果然我是料得不錯,黑道人物的秘密約會是最忌碰上外人的,為了免惹麻煩,只好暫且躲他一躲了。」當下縱身跳上雲台,躲在石刻背後。 剛剛把身藏好,只見一個胖和尚和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從不同的方向上來,同時到達。陳光世心中一動:「這胖和尚倒像繆叔叔和我描述過的那個炎炎和尚?」果然便聽得那短小精悍的漢子打招呼道:「炎炎大師,你可到得早啊,我還擔心你來不成呢!」 炎炎大師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葛老二,怎的你以為我是一個慣於失約的人麼?」 那個被叫作「葛老二」的漢子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說京城裏風聲正緊,前晚還鬧出一樁事情。我以為你多半抽不出空來了。」 炎炎大師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呀!一點不錯,前晚鬧的那樁事情,也有我這個酒肉和尚在內。說來也是真夠險的,我幾乎吃了尉遲炯的快刀。」 葛老二道:「原來你是和尉遲炯打架,把他捉著了沒有?」 炎炎大師道:「我們是有心放他走的,要不然他怎能逃得出我和歐陽堅兩人的手心?」他這話雖然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卻也並非完全說謊。 葛老二詫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炎炎大師:「這是北宮大人安排的巧計,放長線,釣大魚!偷偷告訴你一樁秘密,牟宗濤也是我們的人啦,這齣戲將來就是要他來唱大軸的。」 葛老二驚異不已,說道:「真的?那麼你們究竟唱的是什麼戲?」 炎炎大師故作神秘,笑道:「總之有好戲你瞧就是啦,以後再告訴你。」 在雲台後面偷聽的陳光世更是驚駭莫名,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牟宗濤是金大俠的好朋友,怎的會與鷹爪走上一路?不過若是尉遲大俠當真來了京師,我倒是應該去找他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葛老二說道:「也好,待玄風道長來了再說。奇怪,每次約會都是他最先到的,怎的現在還不見他的踪影,難道出什麼事了?」 炎炎大師沉吟半晌,說道:「據我所知,他是到三河去的,他的一手亂披風劍法,足可抵敵當世一流高手,不過繆長風的武功委實是非同小可,只怕比他還要高明。說老實話,我也有點擔心了。」 陳光世不禁又是大吃一驚:「怎的說到繆叔叔頭上來了?」 他們剛好說到這裏,便聽得有人笑道:「多謝你們掛念,貧道並沒少了一根毫毛。」 笑聲中,一個三綹長鬚的道士來到。 炎炎大師道:「你和繆長風交過手麼?」 玄風道人道:「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 炎炎大師笑道:「這就怪不得你沒少了一根毫毛了,原來你是白走了一遭。」 玄風道人滿不高興,說道:「你這是在門縫裏瞧人,忒也把人瞧扁了。我倒巴不得碰上繆長風,和他較量較量呢。你吃了他的虧,不見得我就一定輸給他了。」 炎炎和尚與玄風道人是有十幾年交情的朋友,玄風道人在武林的名望又是在他之上,是以吃了玄風道人的搶白雖然亦是心裏甚不舒服,臉上卻是不能不強作笑容,打個哈哈說道:「道兄,我是和你說笑的,你怎的認真起來了?不過說真的,北宮大人卻是不希望你和繆長風交上手呢。」 玄風道人道:「我知道他是怕我打草驚蛇,這次他只是要我去打聽消息的。」 炎炎和尚道:「對啦,我還沒有問你,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玄風道人道:「歐陽堅透露的消息倒是不假,繆長風是曾到過三河縣,住在雲家老屋。可惜我來遲兩天,蕭景熙的婆娘和她的外甥女兒楊牧的妻子都已走了。」 陳光世心裏想道:「原來蕭夫人和繆叔叔和雲紫蘿都已不在三河縣了,好在我偷聽了這個消息,否則我也要白走一遭了。」 炎炎和尚道:「不知他們是搬到那兒?」 玄風道人道:「這我可還沒有打聽出來,不過這次我也不是白走一遭,雖然打聽不到繆長風的下落,卻也有點意外收穫?」 炎炎和尚道:「哦,什麼意外的收穫?」 玄風道人道:「雲家老屋的人都走光了,那天晚上,我和老夏老廖他們就在那裏留宿。哈,說來也真巧,三更時分,就有兩個標緻的女娃兒來到雲家自投羅網。」 炎炎和尚笑道:「哈,你們這可是飛來的艷福,那兩個女娃兒是誰?」 陳光世在雲台後面偷聽,聽到這裏,心頭不禁卜通通的亂跳,「莫非就是蕭月仙和邵紫薇這兩個不知江湖險惡的姑娘?但怎的她們卻不跟蕭夫人一起走呢?」 果然便聽得玄風道人說道:「一個是那婆娘的女兒,名叫蕭月仙,一個卻是邵叔度的女兒,名叫邵紫薇。邵叔度是蕭家的老朋友,他們在西洞庭山上是鄰居的。」 炎炎和尚道:「怎的這兩個女娃兒卻沒有大人作伴?」 玄風道人道:「這兩個女娃兒給我們捉住,起初閉口不說,但終於還是給我們套問出來。原來她們本是與蕭景熙的婆娘一路同行,因為想去赴泰山之會的熱鬧,半路上偷跑的。」 玄風道人接著笑道:「想是這兩個女娃兒經歷了一些江湖風險,想想還是靠著母親的好,這就回家來了。」 炎炎和尚笑道:「這兩個初出道的雛兒可沒想到正有一頭饞鷹在窩裏等著,她們回巢,哈哈,這可就便宜你了。」 玄風道人「呸」的一聲說道:「你別心邪,你當我是像你一樣不守清規的野和尚麼?」炎炎和尚道:「你莫裝假正經,好呀,那我倒要問你,你把人家標緻的小姑娘捉住了來做什麼?」 玄風道人道:「我是出家人,當然不會要這兩個小姑娘的。不過我不要自有人要。」 炎炎和尚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拿去巴結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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