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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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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騰霄大喜道:「尉遲炯的大名我是欽慕已久的了,想不到他也到了京師。若有機會結識得這就好了。」 呂思美道:「尉遲炯和我爹爹倒也有點交情,小時候我曾見過他的。不過他現在鬧出這件事情,想必定然遠走高飛,不會留在京城的了。」 戴均說道:「不錯,依常理推測,在御林軍統領的眼皮底下鬧出這樁事情,北宮望自是決不會不查究的,說不定現在已經知會了九門提督,暗中注意可疑的人物了。」 宋騰霄何等機靈,聽至此處,心中一動,說道:「戴兄,你是武學世家,京中的知名之士,恐怕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吧?我們在你這兒,只怕有點兒不大方便吧。」 戴均說道:「我與公門中人相識不少,他們多少要賣我一點交情。你們儘管放心住下,不過當然也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為妙。」 宋騰霄道:「我和小師妹本來想到萬里長城遊玩,不如我們就去遊玩幾天,避避風頭也好。」 戴均想了一想,說道:「到了北京,萬里長城是應該去逛逛的。兩位暫時離開這裏幾天也好。但可惜我卻不能陪兩位遊玩了。」戴均是個穩重的人,雖然自信公差不會找他麻煩,究竟沒有十分把握,是以在深思熟慮之後,終於同意了讓宋呂二人暫且離開。 宋騰霄道:「聽說八達嶺下有供遊人住宿的客棧,我們可以找一個小客棧躲幾天,戴兄不用掛心。」 戴均說道:「住在客棧恐怕不方便,我倒有個地方,可供兩位駐足。」宋騰霄道:「這就更好了。不知是什麼所在?」戴均道:「八達嶺上有間道觀,觀中道士與我相識,兩位說出我的名字,他們必定讓你借宿。」 *** 萬里長城從嘉峪關到山海關,在叢山峻嶺中蜿蜒一萬二千里,沿途有著不少形勢險要的關口。居庸關和八達嶺就是其中之一。北京來的遊客,逛萬里長城,就是經過八達嶺的這段長城了。 宋騰霄與呂思美天未亮就動身,到了八達嶺已是日影西斜的時候,但距離入黑的時分,約莫也還有兩個時辰。 走上八達嶺,只見腳下的長城像是一條見首不見尾的長龍在翻山越嶺,令人豪氣頓生。居庸關屹立在南口(地名)北面,兩旁高山夾著一條狹窄的山溝,山崗上山花野草蔥蘢鬱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織成一幅美麗的圖案。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一——居庸疊翠了。 呂思美看得心曠神怡,不由得讚嘆道:「啊,這裏的景色比小金川還美,咱們玩到天黑了再去找那間道觀好不好?」 宋騰霄笑道:「小師妹高興,我自當奉陪。」在居庸關附近,民間流傳著不少動人的傳說,如「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點將台」等等,都是和北宋抗遼英雄「楊家將」有關的故事,後人將之附會的。宋騰霄雖然是第一次來此遊玩,但因他博覽群書,前人的遊記讀得不少,是以對這些名勝古跡,如數家珍,呂思美聽得津津有味,尤其對「穆桂英點將台」更是心焉嚮往,流連不忍即去。 宋騰霄道:「前面還有更好玩的地方呢。」呂思美道:「是麼?」遊了一會,忽聽得有叮叮噹噹的清脆音響,呂思美道:「咦,這裏怎的竟有琴聲。」 宋騰霄笑道:「這不是有人彈琴,這地方名叫彈琴峽,由於水流音響清脆有如琴聲得名。」 呂思美道:「不對,這分明是真的琴聲!」宋騰霄凝神細聽,果然聽得在淙淙的水聲中的確夾有琴聲。真假琴聲混在一起,但還是可以分別出來。 宋騰霄道:「這人在彈琴峽彈琴,也算得是雅人了。」呂思美道:「彈得真好聽。宋師哥,你的玉簫有沒有帶來?」宋騰霄道:「可惜沒有帶來,就是帶來,我也不敢在高人面前獻拙。」呂思美笑道:「我還以為有耳福可以聽一曲琴簫合奏呢,真是可惜了。但宋師哥,你是一向不肯輕易稱讚別人的,這人當真是個琴道高手麼?」宋騰霄道:「你都覺得他彈得好聽,當然是個中高手了。你可知道他彈的是什麼嗎?」呂思美笑道:「我只知道好聽,說不出所以然的。嗯,難得在名山碰上高士,咱們過去與他結識如何?」 琴韻悠揚中只聽得那人朗聲吟道:「芳桂當年各一枝,行期未分厭春期。江魚朔鴈長相憶,秦樹嵩雲自不知。下苑經過勞想像,東門送餞又差池。羈陵柳色無離恨,莫枉長條贈所思。」這是唐代詩人李義山懷念好友的詩篇,宋騰霄點了點頭,說道:「這人倒也是個性情中人。」 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在彈琴峽臨流濯足,坐在一塊形如圓鏡台的石上彈琴,水從岩孔流過,叮咚有聲,隱隱與琴聲相和。宋騰霄道:「這位兄台彈得好琴。」 白衣少年推琴而起,說道:「佳客遠來,請恕疏狂之罪。」宋騰霄笑道:「俗客擾亂了兄台清興,我們才應該向兄台請罪呢。請恕冒昧,敢問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心想:「看來他們不是常人,就讓他們知道,料也無妨。」當下說道:「小弟是姑蘇陳光世。」 宋騰霄「啊呀」一聲,說道:「令尊可是江南大俠陳天宇陳老先生?」 陳光世道:「不敢當。兩位是——」 宋騰霄道:「我也是家住蘇州的,小姓宋,家父諱時輪,小可名叫騰霄。我的師妹呂思美。」 陳光世大喜笑道:「原來是宋兄,賢喬梓我也是久仰的了。想不到咱們都是蘇州人氏,今天方始相識。聽說宋兄在小金川,怎的來到此地?」 宋騰霄道:「我們是到京城找一位朋友的,今日特地來看一看萬里長城。陳兄適才所吟詩句,隱隱有遠人之思,莫非也是來找朋友的麼?」 陳光世道:「正是。我已經到過北京了,沒有找著那位朋友。宋兄,你是今天從京城出來的嗎?」宋騰霄道:「不錯。」陳光世道:「我來了這裏已經三天了,現在正想回去。宋兄,你找的那位朋友是誰?」宋騰霄道:「孟元超。不知陳兄的貴友又是那位?」 陳光世道:「不知宋兄可聽過繆長風這個名字?」宋騰霄道:「啊,原來你找的是繆長風。」 陳光世道:「宋兄敢情也是和他相熟?」 宋騰霄道:「談不上深交,不過我們在路上曾與他兩度相遇。」他知道繆長風和陳光世是好朋友,有些事情自是不便和他說了。 呂思美卻是個沒有機心的人,笑道:「陳大哥,你這位朋友鬧出的事情可不小呢,他和四海神龍齊建業與及震遠鏢局的韓總鏢頭都結了樑子。」 陳光世詫道:「有這樣的事,為什麼?」 宋騰霄向呂思美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們在路上曾見他和震遠鏢局的人打了一架,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陳光世道:「有人受傷嗎?」 宋騰霄道:「這個,這個我倒沒有問他。」呂思美忍不住說道:「他是和雲紫蘿同在一起的。雲紫蘿的姨媽原籍三河,你不妨到三河縣打聽打聽。」 陳光世道:「多謝指點。三河縣離北京不遠,我先到三河縣去找他們,希望咱們將來能在京中重會。對啦,忘記問你們了,你們在北京可有聯絡的地方?」 宋騰霄道:「我們本來是住在前任震遠鏢局少鏢頭戴均的家裏的。」 陳世光道:「哦,戴均?我知道他。那麼我一回到北京就馬上到他家裏。」 陳光世走後,宋騰霄笑道:「逢人但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小師妹,你和他說話,怎的全然不知忌諱?」 呂思美噘著小嘴兒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俠的二公子,又不是壞人。」 宋騰霄道:「他可也是繆長風的好朋友呢,你不知道我剛才真有點怕你說及繆長風和雲紫蘿的私情,那就不好聽了。」 呂思美道:「我才不高興理人家的閒事呢,只怕是你自己還懷著心病吧?」 宋騰霄道:「你又來了,好,咱們別吵啦,天快黑了,還是去找那間道觀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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