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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可是他是天下聞名的暗器大名家,比暗器輸在千手觀音手下,如何還有顏面再比下去?顧不得山坡上荊棘叢生。只好一抱頭就滾下去了。

  祁聖因縱聲大笑,忽聽得丈夫「哼」了一聲,罵道:「好呀,你這老賊有種的就莫逃跑!」祁聖因聽得丈夫聲音有異,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問道:「你怎麼啦?」尉遲炯苦笑道:「天天打雁,卻給雁啄了一口啦。不過也沒什麼,那老賊喂毒的暗青子料想也還不能奈何得我!」

  原來尉遲炯看得高興,一個疏神,給唐天縱的一枚透骨釘打著。尉遲炯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尋常的武學之士沾著他的衣裳便會摔倒,暗器碰著他的身體也會彈開。但唐天縱的功力與他相差無幾,那枚透骨釘卻是穿刺了他的衣裳才跌落的。釘頭稍稍刮破一點表皮,以尉遲炯深厚的內功,唐天縱這枚透骨釘雖然是淬了毒的,亦是毫無妨礙。

  尉遲炯回到牟宗濤面前,冷冷說道:「可惜給這老賊跑了,如今是什麼人證也沒有啦!」說話之時,眼睛朝著楊牧望去。楊牧暗暗歡喜,嘴裡卻道:「可惜我本領不濟,幫不上你尉遲大俠的忙。」

  牟宗濤也冷冷說道:「讓他跑的可不是我!」

  眼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林無雙勸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時,他們跑得過今天,跑不過明天。自己人可別傷了和氣。」

  陳天宇接著說道:「點蒼雙煞的說話當然是不能相信的,不過,他既然說楊兄的令郎是在他那裡,楊兄和齊老前輩也不妨去察看察看。」

  尉遲炯跟著說道:「對啦,這件事情你總不能說還是和孟元超有關了。」

  楊牧僥倖逃過兩次難關,心裡已是暗暗叫了幾聲好險,當然也就不敢再追究了。他自覺無顏,說道:「好,我馬上趕去點蒼山查究這件事情,孟元超,我錯怪了你,告罪啦!」交代了這幾句場面話,灰溜溜的便走了。

  齊建業道:「林掌門,貴派大典業已告成,老朽也該走了。」林無雙怔了一怔,說道:「難得齊老前輩來到,何故匆匆便走,莫非是怪我們招待不周麼?」齊建業道:「楊牧是我帶他來的,他和鷹爪結了大仇,如今傷尚未好,萬一在路上出了什麼岔子,我如何對得住他的姐姐。所以我必須和他回去。」言下頗有為楊牧不平之意,也不再聽林無雙挽留的說話,便即邁開大步,追上楊牧,和他一同下山去了。

  尉遲炯哼了一聲,說道:「這老頭兒不是怪你,他是怪我冤枉了楊牧。哼,把楊牧說得好像受盡委屈的樣子,總有一天我要把楊牧的真面目揭開來,讓這老頭兒看個明白。」陳天宇說道:「齊老頭兒有點糊塗,不過心地還是好的。」

  風波平靜,雨過天晴。林無雙笑道:「都快是近午的時分了,想不到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情,拖到現在,累得大家受餓,我真是過意不去。」當下便叫石衛宣佈禮成,請一眾賓客回玉皇觀用齋。

  祁聖因惦記著雲紫蘿,說道:「我也該去找那位朋友了,她剛才還有點不舒服呢,不知好了沒有。」

  孟元超心中一動,說道:「尉遲夫人,我陪你去,對啦,你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我還未曾知道呢。」

  祁聖因笑道:「我不是和無雙說過的麼,當時你在旁邊,難道沒有聽見?怎的就忘了?」

  孟元超說道:「當時我顧著聽楊牧的說話,你們說些什麼,我可沒有聽得清楚。好像你說她是姓孟?」

  祁聖因道:「不錯,她和你正是同姓,名叫孟華娘。」這是雲紫蘿亂口捏造的假姓名,祁聖因不懂它的含義,孟元超聽了,心裡可是更加疑惑了。

  「孟華娘,這名字倒是有點古怪!嗯,不知是我瞎猜疑呢,還是她當真就是紫蘿?」孟元超心想。

  祁聖因走到原來的地方,卻沒看見雲紫蘿,吃了一驚,詫道:「咦,她到那裡去了?我和她說好了請她在這裡等我的。」

  正要仔細尋找,忽見一個人來到他們面前,說道:「尉遲夫人,你的朋友留下一封信給你。」這個人正是剛才坐在雲紫蘿旁邊的那個人。

  祁聖因道:「為何要留信給我,她走了麼?」

  那人說道:「不錯,剛才走的,她叫你不必去找她了。」

  祁聖因搖了搖頭,說道:「她也真怪,匆匆而去,為的什麼?」把那封信拿過來一看,卻原來是請她轉交給邵叔度的。

  孟元超瞿然一省,心裡登時就明白了。

  祁聖因「咦」了一聲,說道:「你的面色怎的這樣蒼白,也是不舒服麼?」

  孟元超道:「沒有什麼,或許是有點餓了。」

  祁聖因暗自想道:「他适才受了楊牧的誣衊,心情自然是很不好過,也怪不得他有點心神不屬的樣子。」當下笑道:「好,那麼咱們趕快找著邵叔度,把這封信給他。好放下心來吃飯。」

  邵叔度聽說祁聖因的朋友有一封信留給他,初時也頗驚詫,因為他是一個隱士,尉遲炯祁聖因這對夫妻則是關東馬賊,和他一向沒有來往的。按說不應該有共同的朋友。

  「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她叫孟華娘,是個寡婦。」

  「孟華娘?是個寡婦?奇怪,我可並不認識有個姓孟的寡婦呀!」邵叔度說道。

  祁聖因不由得也納罕起來,說道:「她的信封上是寫明交給你的,你就拆開來看看吧。」

  邵叔度看了這封信,這才知道「孟華娘」就是雲紫蘿。

  原來雲紫蘿因為不願在人前露面,這封信她是早寫好了的。準備萬一找不到邵叔度單獨談話的機會,就托人轉交給他。但卻也想不到自己會走得這樣匆忙,以至不能不托祁聖因代為轉信,作為不辭而行的交代。

  雲紫蘿這封信是把他離家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的,告訴他清廷的鷹爪曾到過西洞庭山騷擾,蕭夫人只好遷地為良,帶了自己的女兒和他的女兒回三河縣原籍去了。信上沒有署名,但邵叔度看了這封信,當然也就知道是雲紫蘿了。

  「這個孟華娘到底是誰,現在知道了吧?」祁聖因問道。

  信上沒有署名,邵叔度知道雲紫蘿是不願意他說出來的,他看了看孟元超,想要不說,但尉遲炯夫妻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他可又不願意在尉遲夫人面前說謊,只好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她並不是寡婦,她,她就是楊牧的妻子雲紫蘿。」

  祁聖因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悄悄溜走,原來她是楊牧的妻子。唉,有這樣一個丈夫,當真是寧可做寡婦更好。」

  孟元超雖然早已料到了是雲紫蘿,但從邵叔度的口中得到了證實,都仍是心情激蕩難以自休。「我們的孩子名叫楊華,其實是應該叫做孟華才對。怪不得她取的假姓名要叫做孟華娘了。唉,只從這點看來,我已經知道她是永遠不能忘記我了。唉,紫蘿,紫蘿,你又為什麼總是不肯讓我見一見呢?」

  孟元超不禁暗自神傷了!

  孟元超暗自神傷,想道:「紫蘿受了這樣大的刺激,此際正不知是如何傷心!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可有誰能夠安慰她呢?」

  祁聖因暗暗歎息:「他和楊牧的妻子想必是少年愛侶,至今尚未能夠忘情。可惜雲紫蘿已經是為人妻母,他們的這段情緣,不了也應該了結了。我應該想個辦法解開他心上的結才好。唔,對了,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找一個可以在他的心裡替代雲紫蘿的人。」

  「你瞧,金大俠和林無雙在前面等著咱們呢,咱們趕快過去吧。」想至此處,祁聖因微笑道。她的丈夫想替孟元超做媒人之事,她也是早已知道了的。

  四人會合之後,祁聖因暗暗使了一個眼色,金逐流懂得她的意思,故意放慢腳步,和祁聖因走在後面。

  孟元超和林無雙不知不覺的走在前頭,正當孟元超心煩意亂之際,忽聽得林無雙低聲道:「孟大哥,你還記得那天你說過的兩句話嗎?」

  孟元超怔了一怔,道:「那兩句話?」

  林無雙緩緩說道:「那天我和你登上泰山,不是在路上看見有一方刻著杜詩的石碑麼?」

  孟元超道:「不錯,那是詩聖杜甫的一首『望嶽』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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