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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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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灼也端的非同小可,一受大清氣功的侵襲,僅僅退了兩步,立即就默運玄功,片刻之間,真氣周行全身三十六道大穴,消除了那股懶洋洋的感覺。隨即化掌為指,輕輕的一指向繆長風胸口的「璇璣穴」彈去。」 繆長風焉能給他彈著,吞胸吸腹,身形登時挪後少許,恰恰避開。可是雖沒給他彈個正著,胸口卻突然感到火烙一般,渾身發熱。呼呼風聲,那和尚的雙掌又是連環擊到。他是練有火龍功的,掌風如同鼓風爐中噴出的熱風,令得繆長風熱得更加難受,不由自己的接連退出七八步。 繆長風也不禁吃了一驚,要知西門灼的玄陰掌發的本來是奇寒的陰煞之氣,和他這一指所用的陽剛氣功路子剛好相反,縱使武學高明之士,也很難把兩種大相逕庭的內功迅速轉換的,繆長風自忖:「敗是不會敗給他們,但只怕過後可得大病一場。」 殊不知西門灼這「雷神指」的功夫也未練成,強自把玄陰掌迅速變化雷神指,本身真氣亦是耗損不少,決計不敢多用。而繆長風每退一步,就消去了對方的一分勁道,退出了七八步,已是把對方那寒熱的作用消除了。 但雲紫蘿不明這種上乘武學的奧秘,她躲在樹後伺機出手,看見繆長風接連退了七八步,卻是禁不住心慌了。 大吃一驚之下,雲紫蘿無暇思索,摸出了三枚銅錢,立即便向西門灼打去。 雲家的錢鏢打穴功夫也是武林一絕,三枚錢鏢分打西門灼上盤的「太陽穴」,中盤的「癒氣穴」,下盤的「歸藏穴」,黑夜之中,認穴不差毫釐! 西門灼喝道:「誰敢偷施暗算?」陡然間三枚錢鏢都向著雲紫蘿反射回來。不但錢鏢反射回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也隨之而至! 雲紫蘿禁不住那股力道的衝擊,大驚之下,迫出了她絕妙的輕功,一個「細胸巧翻雲」,跳將起來,纖手一按梅枝,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觔斗,倒縱出數丈開外!幸而她內功頗有造詣,順著那股力道的來勢,輕輕巧巧的落下地來,這才得以沒有摔倒! 可是那三枚反射回來的錢鏢,仍然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她剛剛腳尖著地,那三枚錢鏢也跟著到了。 雲紫蘿聽風辨器,聽出錢鏢來勢已緩,既是無法閃避從三路打來的錢鏢,便即伸指疾彈,錚、錚、錚三聲,把三枚銅錢彈開! 錢鏢雖給彈開,但她的手指與反射回來的銅錢接觸,卻突然感到一股冷意,直透心頭,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 忽地有一雙手從她後面伸來,拖著她就跑。雲紫蘿驚魂未定,又吃了一驚,正要掙扎,身邊聽得蕭夫人的聲音說道:「別慌,是我!」 西門灼以劈空掌力反擊雲紫蘿,這就給了繆長風一個可乘之機,當下身形一起,猛的就向他的琵琶骨硬劈下來! 西門灼在對方強攻之下,不敢拼個兩敗俱傷,他的功夫也已到了能發能收的境界,雙掌向前滾斫之勢,倏然變為向上接招。 只聽得「蓬」的一聲,西門的雙掌一合,夾著了繆長風的手掌。繆長風內力一震,西門的虎口發熱,雙掌連忙鬆開,繆長風電光石火般的疾即轉身,雙掌齊出,十指如鉤,只聽得嗤嗤聲響,那個和尚剛剛向他攻來,給他掌指兼施,反擊回去。饒是這和尚閃避得快,身上披的那件大紅袈裟已是給他撕去了一幅。 繆長風暗暗叫聲「慚愧」,心裏想道:「若不是雲紫蘿助我一臂之力,只怕我還當真不容易脫身呢。但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連累她了!」 蕭夫人把雲紫蘿拖入梅林深處,埋怨她道:「紫蘿,你怎的可以如此冒險,不怕驚動了胎氣嗎?」 雲紫蘿還未來得及說話,忽聽得長嘯一聲,宛若龍吟。霎那間繆長風已是出了梅林了。西門灼和那和尚緊迫不捨,激戰過後的梅林,恢復了原來的寧靜。 雲紫蘿道:「姨媽,你別只是顧我,繆先生恐怕——」話猶未了,就好像聽得繆長風在她耳邊說話一般,說道:「我不礙事,多謝你們。快照我那天說的話去做!」繆長風用的是最上乘的「傳音入密」的功夫。雲紫蘿見他仍然能夠運用這樣上乘的內功,心頭的一塊大石方始落下。 蕭夫人道:「這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早說過繆長風是可以應付得了的。咦,你怎麼啦?手心如此寒冷!」雲紫蘿道:「沒什麼,大概是著了點涼。」 蕭夫人緊緊握著她的雙手,以本身深厚的內功助她驅除寒氣,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刻,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顆顆從雲紫蘿的額上滴下來,雲紫蘿的臉色這才開始恢復紅潤。蕭夫人噓了口氣,說道:「原來你是沾上了玄陰掌的寒毒,卻還對我遮瞞,好在你只有兩個月身孕,胎兒尚未成形,沾上的寒毒也不算多,否則你縱然可免內傷,腹中的胎兒卻只怕是難以保全了。唉,我也想不到敵人竟是如此厲害的!」 雲紫蘿低下了頭,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心裏想道:「楊牧非常盼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幸虧我保得住腹中這一塊肉,否則是更對不起他了。」 蕭夫人責備了她一頓之後,想把氣氛弄得輕鬆一些,接著笑道:「紫蘿,你說你心如槁木,其實卻是個熱心人呢!經過了今晚的事情,我看繆長風是永遠也不會忘記你了。」 雲紫蘿面上一紅,說道:「我只問事情應不應為,他既然算得上咱們的朋友,換了另一個,我也會這樣做的。」 蕭夫人微微一笑,為了避免甥女太過尷尬,說道:「為朋友固然緊要,但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啊!這次的事情已經過去,以後你可得謹慎一些。」雲紫蘿低頭說道:「姨媽說得是。」 蕭夫人道:「咱們現在應該說正經的事啦,繆長風的話想必你也聽見了,我看明天一早,我們就應當離開這兒。」 剛說到這裏,只見邵紫薇和蕭月仙上氣不接下氣的匆匆跑來,手中都拿著一把出了鞘的長劍,一見蕭夫人,便即說道:「繆叔叔呢?咱們快幫他打架去!」 蕭夫人笑道:「繆叔叔早已把敵人趕跑了,還用得著你們趕來幫忙。你們還是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吧。」 蕭月仙怔了一怔,說道:「收拾東西,上那兒去?」 蕭夫人道:「這裏是不能再住的了,我想和你們回三河縣的老家去,暫且躲避一時。」 邵紫薇道:「爹爹和哥哥還未回來,我們走了,怎樣和他們互通消息?」 蕭夫人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也是為了此事放心不下,還沒有想到好的主意,唉,但也只好先走了再說吧。」 蕭月仙道:「媽,我倒有個主意。」 蕭夫人道:「你這丫頭只懂玩耍,還能有什麼好主意?姑且說來聽聽吧。」 蕭月仙道:「繆叔叔說,邵伯伯和邵大哥多半是前往泰山,去參加那個什麼扶桑派的開宗立派的大會去了,因此,我想、我想——」 蕭夫人道:「你也想到泰山去湊這個熱鬧,是麼?」 蕭月仙道:「媽,你讓我去好不好?我戴上人皮面具,不會有人認識我的。你若還不放心,可以叫薇姐和我一同去。」 蕭夫人道:「我道是什麼好主意?原來是找個藉口好去胡鬧。不行!」 蕭月仙噘著小嘴兒道:「為什麼不行?我答應你決不胡鬧就是。」 蕭夫人道:「這樣的一個盛會,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到場,你當是玩耍的麼?你又沒有半點江湖經驗,你不鬧事,只怕事情也會鬧到你的頭上來!別囉唆了,不行就是不行!」 蕭月仙大失所望,但見母親說得這樣斬釘截鐵,也是不敢撒嬌了。 「這個主意我也曾想過的,我也不敢去呢。」蕭夫人回過頭來,接著對雲紫蘿道:「震遠鏢局的人和四海游龍齊建業想必也會在場,我雖然不怕他們,但這樣的場合,卻不是我報仇的時機。」 雲紫蘿忽道:「姨媽,我看還是讓我去最好!」 蕭夫人吃了一驚道:「你去?」 雲紫蘿道:「第一、我在江湖上沒有仇家。第二、我戴上了面具,縱然瞞不過四海游龍,他總算是我的長輩親戚,料也不會與我為難。第三、在這樣的盛會之中,說不定我還可以碰到爹爹的朋友,打聽得媽媽的消息。」說罷,悄悄的豎起兩個指頭,讓蕭夫人看見,表示自己只有兩個月的身孕,姨媽大可放心。 蕭夫人道:「你不怕碰上連甘沛這一班人,給他們看出破綻?」 雲紫蘿道:「泰山之會,有金逐流、厲南星等許多名震江湖的俠義道在場,清廷鷹犬縱然混了進來,也決計不敢鬧事。」 蕭夫人道:「聽說泰山之會乃是重九召開,只怕你趕不上了。」 雲紫蘿道:「如此盛會,總有幾天,趕不上我就在山下等候邵伯伯他們回家。」 蕭夫人也想找到邵家父子,見雲紫蘿既然堅決要去,雖然她還是不大放心,終於也答應了。當下與雲紫蘿約定,若然見著了邵叔度父子,就和他們一同回到三河縣的雲家老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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