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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空棺疑案

  碧圓自潔,向淺洲遠浦,亭亭清絕。猶有遺簪,不展秋心,能捲幾多炎熱?
  鴛鴦密語同傾蓋,且莫與浣紗人說。恐怨歌忽斷花風,碎卻翠雲千疊。

  ——張玉田

  謎底就要揭開了,楊門六弟子都把眼睛盯著快活張,留神聽他說話。

  快活張卻搔了搔頭,苦笑道:「齊夫人,只怕我會令你們失望。因為那天晚上,我雖然是有所見所聞,但令弟的死因,我卻不敢說是已明真相。而且對於你問的那幾個問題,我也不能全部告訴你。」

  楊大姑道:「好吧,你能夠說多少就說多少好了。」

  快活張道:「首先我要向你說明的是,這次我到令弟家中,並非是想偷他的東西。」

  楊大姑道:「這個我知道。我弟弟家中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你偷。」

  快活張道:「實不相瞞,是有一個人要我去的。這個人要我把一封信送給令弟。」

  楊大姑道:「這人是誰?」

  快活張道:「對不住,這我可就不能告訴你了。第一,我受過這人的大恩。第二,這個人的本領十分厲害,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是怕他。他給我的信,我當然也不敢私自拆看。」

  楊大姑心裏自思:「這個人是誰呢?聽快活張的口氣,這個人的本領,應該是比我的弟弟更厲害的了。江湖上有這樣本領的人屈指可數,我總可以查得個水落石出。」於是說道:「好,你說下去吧,到了我弟弟家中之後怎樣?」

  快活張道:「我找到了令弟的臥房,房中卻只見一個女人,她正在嘆氣。」

  楊大姑道:「這女人自必是雲紫蘿了,她嘆氣作甚?」

  快活張道:「我也不知她嘆氣作甚,但見她嘆氣之後,就打開了一幅畫圖。這幅畫圖後來倒是給我偷出來了。」

  楊大姑忙道:「可以給我看嗎?」

  快活張說道:「可以。不過你還是要交還我的。」當下撕開棉襖,取出了一幅畫圖。只見畫的是一個豐神俊秀的男子,畫上還題有宋代女詩人朱淑真寫的一首詞,詞道:「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月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羽生按:朱淑真《生查子》此詞或有云是歐陽修作者,今依舊說。)

  楊大姑雖然只是粗解詩書,但這首詞十分淺白,她卻是看得懂的。

  楊大姑面色蒼白,氣得發抖,顫聲說道:「想不到這賤人果然是另有情人!她嫁了我的弟弟,孩子都已七歲了,她還在懷念著舊時的幽會!」

  閔成龍道:「這幅畫就是證據了,憑著這幅畫咱們就可以向雲紫蘿興師問罪。」

  楊大姑卻把畫圖捲好,交回快活張,說道:「咱們說過的話應該算數。如今我已知道了雲紫蘿的私情,我會親自去盤問她的,就是沒有這幅圖畫,諒她也不敢對我撒賴。」

  快活張見楊大姑果然是言而有信,說過不要他的就交還給他,於是越發放心,繼續說當晚的情況:「我這封信是要交給楊武師的,臥房裏不見他,我也就無心聽他的妻子嘆氣了。跟著我找到了他的書房,這回見著他了,可是一見之下,卻嚇得我半死!」

  楊大姑道:「什麼事情令你這樣吃驚?」

  快活張道:「叫我送信的那個人是要我把這封信偷偷地送給楊武師的,不能給第三者看見,只要這封信確實到了楊武師的手中,甚至我不露面也都可以。因此我那晚一直是借物障形,偷偷地去找尋楊武師的。

  「找到了他的書房,只聽見裏面又有人嘆氣,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在屋頂上倒掛身子,偷偷向屋子裏張望,看一看這個人是不是楊武師。大姑,你猜我見著了什麼?」

  楊大姑心急如焚,嗔道:「你究竟見著了什麼怪事,趕快說罷!」

  快活張道:「當真是一件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怪事,令弟站在一張桌子上,屋頂的橫樑懸有一根長繩,繩子是已經打成了圈套的,我望進去的時候,正看見令弟把頭伸進套圈,雙足懸空,搖搖晃晃地吊起來了!」

  閔成龍罵道:「胡說八道,我的師父無緣無故怎會自尋短見!」岳豪也罵道:「說謊!那晚鬧賊過後,我師父還親自出來和翠花這丫頭說過話,他怎能是投環自盡的?」

  快活張板起臉孔冷冷說道:「你不相信我就別問我。我又沒有說你的師父是當場身死。」

  楊大姑知道快活張不會對她說謊,溫言勸道:「小張,你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說下去吧,我相信你。」

  閔、岳二人訕訕地不敢作聲,快活張氣平了這才繼續說道:「我正想下去救他,就在此時,忽聽得啪一聲,一枚銅錢從窗口打進來,恰好割斷了那根粗繩,楊武師還未跌落地上,就有一個人衝進來將他抱住了。這個人就是他的妻子雲紫蘿。」

  楊大姑頗感意外,心裏想道:「我只道雲紫蘿這小賤人巴不得我的弟弟死掉,卻怎的還會救他?」

  快活張繼續說道:「這封信是不能當著他的妻子交給他的,於是我只好仍然在屋頂躲藏,偷偷窺探。

  「只見雲紫蘿替丈夫解開了繩子,哭道:『牧哥,你為什麼要拋棄我?』楊武師道:『我是和你鬧著玩的。』他是剛剛投環就得妻子解救的,故而歇息片刻也就可以說話了。

  「雲紫蘿道:『那有這樣鬧著玩的?是不是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這樣懲罰我,你老實告訴我吧!』

  「楊武師低聲說道:『這幾年來你始終不肯離開我,我已經是心滿意足,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怨你?我只是想我不該再拖累你了,唯有這個辦法最好,一來,我可以解脫,二來你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楊家。』雲紫蘿道:『不,你不知道我其實是並不想離開你啊!』楊武師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有難以言說的苦惱!』雲紫蘿道:『那也該好好的和我商量啊,為何要自尋短見?』楊武師道:『我還未曾說完呢,我這樣做,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雲紫蘿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一點也不明白。』

  「我也是一點也不明白,自殺就是自殺,怎能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呢?我正在側耳細聽,忽聽得楊武師道:『紫蘿,你和什麼人一起來?』雲紫蘿道:『只是我一個人,你為何如此問我,難、難道你、你疑心——』說猶未了,楊武師就叫起來道:「那你趕快出去看,看看那個人是誰?他是早你片刻來的,我聽得出他現在還未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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