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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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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野逸道:「三百年前,就是與張丹楓、喬北溟同一個時候,有一個邪教,叫做七陰教的,你可曾聽說過?」 唐經天道:「聽說過。我派的始祖霍師祖在年輕的時候,還曾經見過七陰教主。不過這個邪教當霍祖師在生之日,就早已被消滅了。以後也沒有復興。」 葉野逸道:「七陰教有一種秘製的毒藥叫做五毒散,我祖傳的醫書載有受這種毒的症狀,至於這種毒散是哪五樣毒物合成,如何解法,那卻就不知道了。據古老傳說,七陰教有一本《百毒真經》,後來也是給喬北溟搶去了的。如今喬北溟的武功已由孟神通而再傳人世,只怕那《百毒真經》也已經發現,落在這姓厲的女子之手了!」 各派高手盡都面面相覷,心中均是想道:「若然如此,豈不是一個孟神通剛死,又一個孟神通出來?」 翼仲牟聽了這話,更是心頭沉重,可是他又有點疑惑,厲勝男剛才還托他傳話給谷之華,照她的說法,谷之華似乎在短期內不會死去,但照現在看來,連葉野逸也覺得兇多吉少,難道厲勝男是騙他不成?但厲勝男既然存心毒害谷之華,又何必騙他歡喜? 說話之間,葉野逸已經把天山雪蓮搗爛與參酒調勻,謝雲真接了過來,撬開谷之華的牙關,餵給她吃。 谷之華這時只剩下一絲氣息,肌肉也差不多僵硬了,雪蓮塞進了她的口中,她已是不能咀嚼,連吞下去也困難。葉野逸用銀針刺激穴道的辦法,再用參酒灌進她的口中,好不容易才使得谷之華在失掉知覺的狀態中,將「雪蓮糊」咽進肚內。 可是過了許久,谷之華仍是昏迷不醒,脈息也不見好轉。唐經天道:「天山雪蓮本來是最好的解毒聖藥,怎的會失掉功效?」 葉野逸嘆口氣道:「不是天山雪蓮失掉功效,這是因為她的生機已差不多停頓,氣血不能運行,縱有起死回生的靈藥,只怕也不能見效了。所以我剛才說,只能姑且一試。」 唐經天道:「能不能給她打通經脈,助她氣血運行,發揮藥力。」 葉野逸道:「難,難!除非是請得令尊前來,以他的絕頂內功相助,或且還有一線希望。而且即算如此,也只暫時保全性命,要想痊癒,那卻是非得到對症的解藥不可。翼幫主,恕我直言,貴派掌門的病,現在已非人力所能挽回的了,還是請你準備後事吧!」 翼仲牟神色慘然,心痛如絞,邙山派的那幾個女弟子更是禁不住哭了出來。 翼仲牟心亂如麻,煩憂交集,捶胸叫道:「三個月中,兩位掌門遭逢不幸,難道是我邙山派氣運當衰?」 就在此時,忽聽得外面人聲鼎沸,腳步聲,吵鬧聲,亂成一片,翼仲牟大怒道:「豈有此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邙山派當真是好欺負的麼?」 他只當是又有什麼魔頭,繼厲勝男之後,上門鬧事,不由得氣得面色鐵青。 *** 金世遺在十分鬱悶的心情下過了三個月,幾次想上邙山,都因時機未到,終於忍住。直到聽得谷之華已經康復,並已發出請帖,定期接任掌門,心情方始稍稍開朗,暗自想道:「風波已過,想來她的心情亦當漸漸恢復平靜了。沁梅與鍾展已回轉天山,我現在即在人前露面,亦已無妨,應該去看看她了。」 他也料到自己的出現,必將引起哄動,所以不願在典禮進行的時候,作為一個賀客去見谷之華,他在邙山腳下徘徊了許久,直到日影當頭,聽到了山上舉行大典的鐘聲,這才緩步登山。 可是他還有一事心中未決,是單獨見了谷之華之後再公開露面呢,還是先行露面,見過了翼仲牟等人之後才去見谷之華? 金世遺一路上神思惘惘,不知不覺已來到了獨臂神尼墓園下面的銀盞坳,從山腳上玄女觀,到這裏已是一半路程,忽見一條人影,從山坳轉角處疾奔出來,金世遺心頭一震,呆了一呆,失聲叫道:「勝男,是你?……」 厲勝男面挾寒霜,衣袖一拂,冷冷說道:「金先生,你待怎樣?」 金世遺已伸出手來,要想把她拉著,見她這副神情,不覺呆注。厲勝男冷冷笑道:「你呆在這裏作甚?人家在等著你呢,還不趕快上去!」 金世遺訥訥說道:「勝男、你、你、怎麼也來了?」 厲勝男道:「怎麼,我不能來嗎?」 金世遺急忙問道:「你已經到了玄女觀了?可是剛剛從上面下來?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厲勝男淡淡說道:「你與我已恩斷義絕,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管我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 「恩斷義絕」這四個字,第一次從厲勝男的口中說出來,金世遺聽了,有如在頭頂上著了一個焦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說好,厲勝男早已走過了他的前頭,獨自下山去了。 金世遺幾乎忍不住就要去追趕她,忽地省起了自己今天是來探望谷之華的,定了定神,自言自語道:「不可,不可!我心裏頭只能有谷之華一個人了。勝男,她、她既然不願與我兄妹相待,我還去追趕她作甚?自惹麻煩,自討苦吃麼?」 這時正是中午時分,麗日當空,繁花鋪地,邙山上大好風光,可是金世遺的心情卻是慘淡之極,他想起了在荒島上與厲勝男的三年相處,多少軟語溫存,多少慇勤呵護?享盡風流,曾經患難,想不到今日如此收場!金世遺意冷心灰,心裏想道:「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對勝男只是問心無愧。好吧,只當當初並沒有認識這個人。」 可是厲勝男的影子仍似在他面前搖晃,最先浮現的是她嬌癡的惹人憐愛的笑容,轉眼之間,這笑容變了,變了怨毒的眼光,憤激的神情,冷若冰霜的面孔!金世遺驀地打了一個寒噤,「她到邙山來做什麼?她為什麼用那樣的目光看我?似是充滿了嘲笑的、邪惡的、怨毒而又快意的目光?」 這麼一想,寒意直透心頭,金世遺已隱隱感到了不祥之兆,這時,他已再無暇回憶溫馨的往事,這時他所想知道的只是谷之華是否平安。他急急忙忙三步併作兩步,箭一般射上邙山! 守在玄女觀前的邙山派弟子,驀地見金世遺到來,都不由得大吃一驚,四年前金世遺曾大鬧邙山,令曹錦兒幾乎下不了臺。這幾個弟子恰巧是當時曾和他交過手,吃過他的虧的。邙山八大弟子之一的盧道璘急忙發出警號,與眾弟子排成方陣,攔在觀前,橫刀喝道:「你這魔頭還沒死呀?到這裏來幹嘛?我們又沒給你發出請帖!」 金世遺哪有心神與他打話,一掌將盧道璘推開,叫道:「我不是來打架的,你們的谷掌門怎樣了?我要見她!」 眾弟子大怒罵道:「你還要見她!」 掄刀舞劍,一窩蜂的就圍上來!要知金世遺在未出海之前,已與厲勝男形影不離,武林中知道的甚多,有許多人甚至已把他們當成情侶。如今厲勝男剛走,金世遺就接著來,這幾個邙山派的弟子更把他當作了厲勝男的同黨。 金世遺施展出「沾衣十八跌」的武功;碰著他的人都跌了開去,片刻之間,邙山派弟子所列的方陣已給他衝得七凌八亂。正鬧得不可開交,路英豪、白英傑二人已聞聲趕出,金世遺一手一個,揪著他們,「路兄、白兄,快帶我進去,我不是來鬧事的!怎麼,你們瞪眼睛作什麼?認不得我麼?今年春天,在北京城外打走了孟神通弟子的那個人就是我!你們記起了吧?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 那次金世遺冒充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項鴻、郝浩的毒掌之下救了路、白二人,白英傑當時就已對他的身份起疑,此刻聽了他這番說話,恍然大悟。 路英傑叫道:「好,原來你就是那位恩人,我帶你進去。不過,請你把手放鬆一點行不行?」 原來金世遺一著急,抓著他們的手不知不覺的使出勁來,幾乎把他們的骨頭都捏碎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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