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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第四十六回 訣別魔頭留秘笈 重來浪子負芳心

  金世遺剛要拉著她的衣袖,猛聽得「唰」一聲,谷之華抽出寶劍,一劍揮下,登時把被金世遺拉著的那半截衣袖削了。金世遺吃了一驚,想要施展彈指神通的功夫,將她的寶劍彈出手去,卻又怕更得罪了她,稍一遲疑,只見谷之華已倒轉劍鋒,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敢碰一碰我,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金世遺手足無措,急切問竟不知說什麼話好,只聽得谷之華接著說道:「從今之後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各不相關,只當以前沒有相識一場!」

  語氣神情,都冷到極點!金世遺訥訥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谷之華道:「你說什麼話我都不能信你!」

  金世遺急得額露青筋,叫道:「之華,你定然是有所誤會了!她,她……」

  他和厲勝男的關係,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釋?連說了幾個「她」字,竟然不知從何說起,谷之華聽了幾個「她」字,越發惱怒,冷冷說道:「她都說了,不必你再說了!你再不走,我可要喊捉賊啦!」

  當真大聲喊道:「媽,這裏有賊,快來捉賊!」

  韓夫人和馮琳等人,聽得屋內牆坍柱倒之聲,早已趕來,厲勝男披頭散髮,恰好從裏面衝出來,韓夫人見是個陌生的少女,「咦」了一聲,還未來得及問她是誰,厲勝男正在氣頭上,拔出「裁雲」寶劍,出手如電,「鐺鐺」兩聲,登時把韓夫人那兩口柳葉刀削斷,馮琳大怒,綢帶一揮,向她雙足捲去,哪知厲勝男這柄寶劍乃是神物利器,比游龍劍還更鋒利,當真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綢帶雖然全不受力,馮琳又用了黏、卸兩字訣,但給她的劍光一圈一劃,便似化成片片蝴蝶,散了滿地,只剩下手中的半段。

  翼仲牟認得厲勝男是當年大鬧孟家莊網那個少女,急忙叫道:「這是熟人!」

  馮琳手心扣了一把棋子,已經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馮琳的「摘葉飛花」功夫乃是武林一絕,何況是份量遠比花朵樹葉沉重的棋子,厲勝男雖有寶劍護身,後心的「風府穴」、左肩的「肩井穴」、右足的「驛馬穴」仍然給她的棋子打中,幸而她已練成了喬北溟武功秘笈裏「挪移穴道」的功夫,雖然疼痛,還可以抵受得住,馮琳聽得翼仲牟的叫喊,還剩有五六粒棋子沒有打出,厲勝男趁她未曾撲上,「嗖」的一聲,身形疾起,有如怪鳥穿林,早已飛上一株大樹,跳出花園去了!

  這時谷之華正在大叫捉賊,馮琳和韓夫人顧不得去追厲勝男,急急忙忙朝著聲音的方向趕去,馮琳與金世遺打了一個照面,大吃一驚!

  要知金世遺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谷之華因為先聽了他的聲音才認得他,馮琳和韓夫人見了,卻不免驟然一驚。

  谷之華跑到了她義母前,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她的懷中,全身發軟。韓夫人將她緊緊攬住,又驚又急,低聲喚道:「之華,之華,你怎麼啦?」

  谷之華嘶啞著聲音說道:「媽,你趕快和我離開這兒!」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厲勝男「嘿、嘿、嘿、哈、哈、哈……」的冷笑聲。

  馮琳何等聰明,一見谷之華這個模樣,立即明白,斷定這個人是金世遺,不由得怒從心起,將剩下的六七粒棋子一齊擲出,厲聲喝道:「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金世遺一聲長嘆,飛身疾起,越過牆頭,今晚之事,已是無法解釋,他也只好走了!那幾枚棋子碰著他的身體,他也沒有防備,只是本身的護體神功自然生出反應,將那幾枚棋子全部震落,由於不是著意施為,身體也感到一陣疼痛,但這一點痛楚比起他心上的創傷,那就簡直不算什麼了。

  厲勝男跑到了山邊的小路上,金世遺追上了她。厲勝男冷冷一笑,停下步來,說道:「你老遠的趕來襄陽,怎麼不與你的心上人多相聚一會兒,卻來追我作甚?」

  金世遺氣得大失常態,雙眼一睜,喘著氣問道:「你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話?」

  厲勝男淡淡說道:「沒什麼呀,你喜歡的人我巴結她還來不及呢,還敢去得罪她嗎?」

  金世遺喝道:「你到底說了些什麼?」

  厲勝男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樣著急,為什麼不親自去問她?」

  頓了一頓,忽地噗嗤笑道:「你放心,我對她是一番好意,對她說的話,全是為她著想的。」

  金世遺道:「到底怎麼說?」

  厲勝男道:「我是向她討喜酒喝的,我說,我三年前在孤島上和你拜堂成親,沒辦法請她來喝喜酒。我還勸她,結婚的時候最好多請幾位武林名宿來作證婚,可靠一些!」

  金世遺氣得七竅生煙,大罵道:「你、你、你、你真是……」

  厲勝男也雙眼一睜,喝問道:「真是什麼?」

  金世遺本來想說的是:「你真是不識羞恥!」

  被她一喝,話到口邊,卻又忍住,說道:「你真是太過份了,和我開玩笑也不該這樣!那次我和你拜堂成親,是在你叔叔的威迫之下,我和你不是早已說清楚只是做一對假夫妻,一回中土就應該以兄妹相處的麼?」

  厲勝男板起了臉孔道:「金世遺,你講不講道理!」

  金世遺面孔鐵青、忍住氣道:「好呀,你還有什麼道理?我倒要聽聽!」

  厲勝男道:「儘管咱們在孤島上只是假夫妻,你總是和我拜過堂成過親的不是?我只是實話實說,可並沒有向她扯謊說是真夫妻呀!誰叫她未聽我說完就跑開了,這怪得我嗎?」

  金世遺給她一番歪理氣得死去活來,半晌說道:「好,我再問你,那日在茶店裏,我為你到鎮上買衣服,叫你等我回來,你為什麼不等?你是故意自行失踪的是不是?」

  厲勝男道:「不錯!」

  金世遺怨道:「我有哪點對不住你?你、你、你……」

  他心中在罵厲勝男離間他和谷之華,但不知太過氣憤還是另有顧忌,說了幾個「你」字,竟然接不下去。

  厲勝男冷笑道:「你對得住我,你那日為什麼騙我?說是替我去買衣服,卻原來是去追邙山那兩個小子,探問你的谷姑娘的消息,你當我不知道麼?」

  原來厲勝男絕頂聰明,那日在茶居裏碰見路、白二人之時,她已瞧出金世遺神色不對,後來又在他的言語裏聽出破綻,早已起疑。因此金世遺一走之後,她也假作失踪,探聽到了確實的消息,便立即趕來襄陽,比金世遺還要早到半天,金世遺到谷家的時候她早已躲在韓夫人的那間廂房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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