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雲海玉弓緣 | 上頁 下頁 |
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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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仲牟撐著鐵拐,兀立如山,大聲喝道:「陽赤符,你師兄已是自身難保,你還要與他同惡相濟麼?趁早少作壞事,將來或者還可以對你網開一面!」 原來陽赤符為人較為謹慎,雖也曾協助師兄為惡,但其惡不大,所以翼仲牟才肯苦口勸他。 豈知陽赤符自從師兄取得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之後,以為他們師兄弟二人從此即可稱霸天下,已是死心塌地甘為師兄所用,哪裏還聽得進翼仲牟的金玉良言。 陽赤符大笑道:「我給孟師兄找他的親生女兒回去,怎能說是同惡相濟?老叫化,你與我的年紀也差不多,卻怎的這樣老糊塗了?我勸你少管閒事,我也可以對你網開一面!」 翼仲牟沉聲說道:「好,你既不聽良言,我只好與你一決雌雄了!」 陽赤符笑道:「正是呢,咱們五年前在孟家莊之戰,未決雌雄,正好看一看這幾年來彼此的進境如何?」 笑聲一收,立即一掌劈出! 陽赤符得他師兄傳授,不但會了許多奧妙的武功,修羅陰煞功亦已經到了第七重的境界,滿以為這一掌打出,翼仲牟非死亦傷。 卻不料翼仲牟只是悶哼一聲,立即便枴杖一掄,向陽赤符迎頭痛擊! 原來翼仲牟在邙山派的第三代弟子之中,功力最深,他的掌門師姐曹錦兒也不如他,加以他心性純正和平,所以在曹錦兒挑選的幾個曾學過「少陽玄功」的師弟之中,以他的成績最好,現在他接了陽赤符的一掌,雖然仍是覺得寒氣侵膚,甚不舒服,但卻還可以支撐得住。 陽赤符見他居然接下了自己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掌力,亦不禁有點詫異,但仍是傲然不懼,一聲笑道:「老叫化,原來你也是今非昔比了。咱們可得好好較量一番了!」 使出天羅步法,避開了翼仲牟這一拐,緊接著使出陰陽抓的功夫,雙手揚空一抓,兩股力道互相牽引,翼仲牟的鐵拐歪過一邊,說時遲,那時快,陽赤符立即欺身直進,第二招便向翼仲牟的胸膛抓下,要是給他抓實,便是開胸破腹之災! 翼仲牟忽地打了一個盤旋,跌坐地上,拐端一翹,反指陽赤符胸膛的「癒氣穴」,這一招用得精妙非常,狠辣無比,設若陽赤符仍然俯身插下,難免兩敗俱傷,陽赤符自信勝算可操,焉肯與他硬拚,只得先用天羅步法避開,再圖反擊。 哪知翼仲牟的枴杖掄圓,就如一片杖林,在面前佈起了一道銅牆鐵壁,陽赤符接連使出幾種奇奧的武功,竟是攻之不入,摧之不毀!翼仲牟已是把師門絕學的伏魔杖法使出來了。這一套伏魔杖法,乃是邙山派的祖師獨臂神尼所創,中間又經過了因和尚、甘鳳池、鐵拐仙呂青等人的精研,演成一百零八路招數,每一杖打下都有千鈞之力,而且杖頭杖尾都可用以點穴,其中還夾有刀劍的路數,端的是厲害無比! 陽赤符見他杖法兇猛,只好不求速勝,當下退開幾步,以劈空掌發出修羅陰煞功,翼仲牟使仗魔杖法,已是耗力非常,又要運用「少陽玄功」來抵禦刺骨侵膚的陰煞之氣,時間稍長,漸漸便感到力不從心,黃豆般粗大的汗珠一滴滴流下,同時卻又牙關打戰,全身顫抖。 兩人各施絕學,越鬥越烈,翼仲牟使到了伏魔杖法第二段的三十六招,用的全是真力,每一招都似金剛猛撲,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陽赤符每一掌發出,也是狂飆捲地,有如排山倒海而來。這間屋子雖然是青磚建築,極為牢固,但在這兩大高手激戰之下,也震得牆壁搖動,屋瓦碎裂,泥屑紛飛! 谷之華躲在廂房之內,雖然師兄早有嚴命,禁止她出來動手,但到了這個時候,她好似坐在風雨飄搖的小舟之內,怎忍讓師兄一人獨自抗禦風浪,她咬了咬牙,提起了霜華寶劍,倏地拉開了房門。 翼仲牟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師妹,你快走!」 就在這時,谷之華的耳邊忽然聽得一個極熟悉的聲音說道:「之華,你別擔心,讓我替你將這老賊打發了吧!」 谷之華怔了一怔,登時呆若木雞。 翼仲牟本來已是勉力支撐,加上這一分神,伏魔杖法不覺遲緩下來,威力大減,陽赤符一見有機可乘,立即施用天羅步法,欺到翼仲牟身前,一掌向他劈下! 這一掌有若奔雷駭電,沉猛之極,翼仲牟的鐵拐正使到一招「鐵鎖橫江」,橫掃出去,萬萬料不到陽赤符會欺到他的身前,鐵拐來不及收回,掌風已是壓頂! 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際,奇蹟忽然發生,但聽得「蓬」的一聲,雙掌相交,陽赤符陡然一震,竟似皮球般給拋了起來,飛出門外!翼仲牟硬接了這一掌,雖然仍是感到寒意直透心頭,但對方的掌力卻遠不如料想的強勁,翼仲牟糊裏糊塗地擊敗敵人,連自己也不禁呆了! 門外傳來了韓夫人的叫聲,翼仲牟定了一定心神,急忙追趕出去,他還以為是韓夫人受到了凌霄子和陽赤符的夾擊,哪知出去一看,不但是陽赤符逃得無影無踪,凌霄子也正在倒捲拂塵,敗下陣來,一聲不響,急急忙忙,往外飛奔,狀若喪家之狗。韓夫人也像他剛才那樣,呆在一旁,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凌霄子與韓夫人大戰了將近百招,韓夫人的刀法雖然精妙,氣力終是不及對方,凌霄子的拂塵時散時聚,散時有如千針刺穴,聚時有如大筆橫揮,到了將近百招的時候,已是把韓夫人的雙刀克住,凌霄子正要抓著時機,痛下殺手,耳邊忽聽得一個聲音說道:「牛鼻子臭道士,你還不快滾,難道要我再賞你一記耳光嗎?」 凌霄子與孟神通上次在御河邊大戰群雄的時候,凌霄子為了要捉拿厲勝男,被金世遺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及今思之,猶有餘怖,這時忽然聽得就是那個打了他耳光的人在他耳邊說話,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高手比鬥,哪容得失驚無神,就在他嚇得猛然一震的當兒,韓夫人刀鋒劃過,立即在他的肩頭拉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其實,即算他不受傷,聽到這個神出鬼沒的聲音,也要嚇得飛逃了! 這時只剩下了馮琳和符離漸這一對還在廝殺,符離漸見兩個同伴都敗走了,也禁不住心慌,馮琳綢帶一揮,向他左足捲去,符離漸跳起避開,落地之時,無巧不巧,忽有一顆石子向他滾來,剛好碰著他的腳趾,說也奇怪,符離漸的護體神功,也已差不多到了第一流的境界,但給這顆石子碰了一下,竟然痛徹心肺,立足不穩,馮琳尚未知是有人暗助,一見有機可乘,立即一腳踢去,正正踢中符離漸的屁股,這一腳用盡全力,直把符離漸踢得滾出三丈開外! 符離漸也真了得,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立即便越過牆頭,狠狠地扔下兩句話道:「你偷施暗算,勝了也不光彩。有膽的到少林寺再決雌雄!」 馮琳哈哈大笑道:「輸了就是輸了,還說這些遮羞話兒作甚?誰施暗算來了?哈哈,真好笑,好在你們都在旁邊看著,他給我一腳踢翻,敗得這樣狼狽,居然還不服氣呢!」 馮琳正自得意,忽見韓夫人與翼仲牟面面相覷,半句也沒有附和她,臉下更是一點笑意都沒有。馮琳怔了一怔,笑聲登時止了,好半晌才聽得翼仲牟喃喃說道:「我看今晚之事,甚是蹊蹺!」 馮琳本來是武學大行家,一時得意之後,仔細一想,也覺得這次獲勝,勝得太過意外,她心裏正在想說話,已給翼仲牟先說了出來。馮琳猛地叫聲:「不好!」 一把拖著韓夫人,連聲說道:「快、快去看你的女兒去!」 金世遺暗助翼仲牟和韓夫人,打敗了陽赤符和符離漸,又嚇走了凌霄子之後,趁著屋內無人,施展絕頂輕功,從樹上飛下,一閃閃進屋內,推開了廂房的房門,低聲叫道:「之華,之華!怎的你不作聲,惱了我麼?」 房間裏的少女一聲不響抬起頭來,這剎那間,直把金世遺驚得呆了,這少女竟然不是谷之華,而是厲勝男! 金世遺強自鎮定心神,訥訥問道:「你,你怎麼也來了這兒?」 厲勝男「哼」了一聲,淡淡說道:「你來得,我就來不得麼?」 金世遺道,「你,你那日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你是失踪了!」 厲勝男道:「別人失踪,你著急得不得了,趕忙老遠的趕到襄陽來,我失踪了有什麼打緊?」 金世遺無暇與她鬥口,急忙一把抓著了她,問道:「谷姑娘呢?」 厲勝男嘴角噙著冷笑,慢聲說道:「谷姑娘麼?——」 金世遺道,「她怎麼樣?」 厲勝男道:「你自己找去!」 厲勝男臉上一股怨毒的神情,金世遺給她瞧得汗毛凜凜,猛地一驚,叫道:「你把她殺了?」 抓住了厲勝男的手用力一捏,厲勝男忍著痛不作一聲,金世遺豎起耳朵一聽,屋子外面有隱隱的哽咽喘氣之聲,金世遺把厲勝男一摔,猛的向牆上一撞,牆壁登時裂開,發現了那道暗門,金世遺這時已顧不得行藏敗露,將厲勝男甩開,立即便飛奔出去。 那道暗門通向後園,在淡淡的月光之下,花樹叢中,有一個少女的影子踽踽獨行,金世遺稍稍寬心,腳尖一點,身形如箭,一掠掠到了那少女的面前,叫道:「之華,之華,你,你沒事麼?」 正是: 無限傷心無限恨,哪堪情海起波瀾。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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