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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金世遺道:「你比我見多識廣,而且小弟又是新來乍到,豈敢僭越,還是由你劃出道兒,小弟總之奉陪便是。」

  呼延旭受他一捧,怒氣大減,忙道:「好說,好說,咱們就來玩一套借三還五如何?我讓你先打三拳,然後你再讓我打回五拳。」

  他自持外家功夫登峰造極,諒金世遺打不傷他,輪到他打時,一連五拳,還怕金世遺不求饒的?所以表面上是讓人家,其實卻是想佔便宜。

  金世遺笑道:「這個法子很好,不過我想顛倒過來,而且不是『借三還五』而是『借五還三』,即是說由你先打我五拳,然後我還敬你三拳,我自願做蝕本的生意。」

  呼延旭心想:「哼,你竟敢這樣小覷我的金剛掌力,這是你自詩苦吃,可怪不得我。」

  便道:「甘兄藝高膽大,既然自願做蝕本生意,小弟要是推辭,那反而是看不起甘兄了。」

  金世遺道:「一點不錯,你所說的正是我要說的話。」

  邊說,邊以左腳為軸,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圈,站在當中,道:「請發招吧!」

  呼延旭道:「這是什麼意思?」

  金世遺道:「你的金剛掌力以剛猛見稱,只要能將我打出這個圈子,就算你贏吧!」

  這個圈子只比碗口大些,剛容得一個人站在當中。

  呼延旭心頭火起,道:「好,金剛掌來了,你就用綿掌化解吧!」

  所謂「借三還五」實際指的是攻擊和還擊的次數,用拳用掌,盡皆可以,最嚴格的一種是不許招架的,現在呼延旭許他用綿掌化解,總還算有一點良心,不想太過佔盡便宜。

  呼延旭雙掌一發,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直攻過去,只聽得「咔嚓」一聲,好像有個人被腰斬了似的,眾人吃了一驚,看清楚時卻不是人,而是一段木頭,原來金世遺將衣袖輕輕一引,呼延旭收勢不住,雙掌打到插在演武場中的一根大樁上,把那根極其堅實的柏木樁斫成兩段。

  呼延旭大怒,立穩了腳步,一轉身,掌持風雷,再朝著金世遺的背心打去,金世遺微一躬腰,呼延旭又被他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拋了起來,這一次雙掌卻是擊中了一尊石鼓,竟然把那石鼓裂成四塊!

  司空化搖了搖頭,正想叫那呼延旭住手。呼延旭一掌擊裂石鼓,手腕也給震得疼痛非常,又驚又怒,猛吼一聲,蠻牛般的又向金世遺撞來,雙掌平推,將平生功力付之一擊。

  只聽得「蓬」的一聲,呼延旭的雙掌正正擊中金世遺的背心,金世遺的外衣裂成片片,上身微微一晃,但雙足仍然踏在圈子當中,未曾移動半步。

  只見呼延旭雙手下垂,呆若木雞,原來他被金世遺以最上乘的內功吸去了他的掌力,現在已是使不出半點勁了。

  金世遺道:「你還有兩拳,可要再打麼?」

  呼延旭道:「我認輸了,你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他知道武功已廢,他也是個硬漢,武功即廢,便自願死去,決不求饒。

  金世遺一笑,拉著他的手道:「呼延將軍過謙了,咱們最多是打成平手,怎能說你輸呢?」

  呼延旭只覺一股熱力從金世遺的掌心傳來,精神氣力登時恢復,這才知道武功仍在。

  呼延旭道:「即算依你之約,借五還三,我也應該受你三拳,大丈夫一言既出,永無反悔,斃在你的手下,我也死而無怨。」

  金世遺心道:「這人倒是個可以交一交的朋友。」

  便笑道:「對啊,依約是借五還三,你只打了三拳,還有兩拳,你既不願再打,我還打做什麼?說真話,你的金剛掌力確是武林罕見,再打兩拳,我也未必受得起呢!咱們既是同僚,也就不必計較誰輸誰贏了。」

  這一戰不但呼延旭心服口服,在場的御林軍軍官,連司空化在內,也無不駭然。司空化心想:「我本是要柳三春和萬應常來做我的眼線的,如今他們不來,但他們這兩個徒弟卻可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也不必苛求了。」

  經過這兩場比試,眾軍官對金、厲二人刮目相看,司空化更看重他們,一下子就讓他們充任御林軍教頭之職。

  轉瞬過了七天,黃昏時分,金、厲二人忽然接到司空化的通知,要和他們同赴一個宴會。

  赴會的除了司空化、金世遺、厲勝男之外,還有十八個軍官,呼延旭、白良驥和那個姓韓的都在其內。白、韓二人面色焦黃,精神頹喪。金世遺到京之後,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從旁人的談話中知道他們已回來了三天,想必是那晚飲了厲勝男的一杯毒茶,元氣大傷,至今始漸恢復。他們雖曾屢次遭受金世遺的捉弄,但卻始終未有見過金世遺的廬山真面目,當然不認得他。

  白、韓二人受了這次挫折,既是羞慚,又是氣憤,在路上恨恨說道:「我們本來已捉到天山派的兩個弟子,可恨西門牧野不來接應,只差兩天的路程就要到京,想不到竟被他們的掌門人唐曉瀾親自救去了。」

  司空化安慰他道:「是唐曉瀾前來,即算換了是我,也只得眼睜睜地看他將人奪走。你們能夠從他的劍下逃出來,這已是十分難得了。你們這次已盡了力量,不能以成敗論英雄,功勞簿上,我仍然給你們記上一筆便是。」

  金世遺暗暗好笑,心道:「白良驥將我的賬算在唐曉瀾頭上,居然也有人相信,給他騙了一筆功勞。」

  其實,司空化何嘗相信,只因他世故甚深,為了籠絡部下,不便戳穿而已。

  那姓韓的道:「我們吃點虧算不了什麼,可恨的是功勞都給西門牧野這一班人佔去了。今天晚上,咱們還要給他慶功。這豈不是誠心削咱們的面子麼?」

  司空化道:「正因為皇上要寇總管給他們開慶功宴,你們兩位非去不可,有你們兩位在場,他就沒有辦法將功勞誇大。」

  金世遺從他們的談話中,這才知道今晚是大內總管寇方皋為西門牧野而開的慶功宴。朝廷的武士一向分屬兩個集團,一個是大內總管寇方皋所率領的營中侍衛,一個是御林軍統領司空化所統率的御林軍軍官,如今又添上了西門牧野這一班人,三個集團,彼此爭功邀寵。寇方皋為西門牧野開宴慶功,實非心願,只是迫於皇命而已。

  從他們的談話中,金世遺又知道西門牧野這班人,直延擱到昨天才回至京城,金世遺不禁起了懷疑,心中想道:「他們若是在邙山大會之後,便即回京,應該比我們先到才是。這中間的十多天,他們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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