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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專使馳書少林寺 正邪大會千嶂坪(2)


  大智正想傳聲報警,只見三個陌生人已闖進了外三堂,在大門外守衛的弟子竟然阻攔不住。

  大智大悲認得一個姬曉風,其他兩個則是高鼻深目的西域僧人,上次邙山大會時沒有見過的。

  大智大悲同聲喝道:「來人止步!」姬曉風嘻嘻笑道:「我不耐煩等候你們通報!」一側身,便從兩位禪師身邊溜過;大智大悲怒道:「少林寺豈容外人胡鬧!」兩人四掌,一齊劈下,賽如四面閘刀。那兩個番僧「哼」了一聲,道:「哪來的這些臭規矩!」肩頭一撞,但聽得「蓬,蓬!」兩聲,如擊敗革,大智大悲給震得飛了起來,幸虧他們功力甚深,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便即安然落地。他們乃是「十八羅漢」中內功最高的兩位,要是換了他人,更要當場出醜,少林寺的弟子和在場的賓客,無不吃驚,紛紛傳聲報警。

  來人不待他們合圍,已闖過了外三堂。忽聽得一聲咳嗽,出來了兩個相貌清臞的老僧,乃是達摩院中和痛禪上人同一班輩的兩位長老──唯識大師和唯真大師。

  姬曉風剛要踏入內三堂中的「達摩院」,唯識唯真合什說道:「請問施主,何事前來?」姬曉風只覺得一股強勁的潛力推來,登時氣血翻湧,還幸他的身法奇怪,一覺不妙,立刻倒蹤出三丈開外,這才離開了少林二老的掌力範圍。

  那兩個番僧卻大踏步向前走去,拱手問道:「你們兩位,哪一位是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痛禪上人?」

  說話之間,雙方的內功已經碰上,少林寺兩位長老身上的僧袍鼓脹起來,好像被風吹過的湖水一般,起了一圈圈的皺紋,那兩個西域僧人,上身也微微地晃了一晃。

  唯真大師道:「原來你們三位乃是來找本寺方丈的,請稍待,讓我遣弟子前往通報。」

  姬曉風道:「有勞你請天山唐大掌門也一併來吧。」他已見識過這兩位長老的本領,說話就不敢再似剛才的輕佻了。

  唯識大師在前引路,將客人帶進「結緣精舍」等候,那是少林寺接待外客的地方,坐下不久,痛禪上人與唐曉瀾便連袂而來。

  痛禪上人是主人身份,見有佛門弟子在內,便口宣佛號,合什問道:「大德光臨,失迎見罪。不知三位何事見教?」

  姬曉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說道:「奉家師之命,致書問候大方丈與唐掌門。」

  那兩個西域僧人剛才與唯識唯真二長老暗較內力,不分高下,這時又有意較量一下痛禪上人與唐曉瀾,兩人同時合什,作勢向外一拱,同聲說道:「小僧竺法蘭、竺法休久仰貴寺盛名,承這次孟老先生之請,來觀盛會,急不及待,先來瞻仰!」

  痛禪上人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如此,瞻仰二字,實不敢當。」他有金剛不壞的護體神功,身子紋絲不動,竟似毫無知覺一般。

  痛禪上人慈悲為懷,且是主人身份,因此手下留情,接了他們的暗勁,卻並未反震回去;唐曉瀾可沒有他那麼客氣了,護體神功用了五成的反震之力,那兩個西域僧人的內家真力發了出去,竟似石子投入大海一般,毫無影響,方覺不妙,忽地心頭一震,有如被巨浪當頭壓下,登時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幾乎栽倒!唐曉瀾笑道:「兩位站穩了,不必客氣,請坐下來敘話吧。」

  那兩個僧人好生驚異,狂妄之態盡都收斂,重新向唐曉瀾施了一禮,說道:「久聞唐大掌門的武功是中土一人,果然名下無虛,還望恕罪。」這次是規規矩矩的施禮,唐曉瀾也真真正正的還了他們一禮,不再運用神功反震。

  唐曉瀾雖然懾服了他們,心裡也自有點嘀咕,要知這兩個西域僧人的功力,僅在痛禪上人之下,比起許多正派的掌門人還要勝過一籌,看來孟神通這次又延攬了不少能人助陣,唐曉瀾自己固然不懼,但要是發生了大混戰的話,各派弟子可就難免死傷了。

  姬曉風將書信呈上,痛禪上人看了一遍,便遞給唐曉瀾道:「孟先生不來少林寺了,比武時間不改,地點則擬改在千嶂坪,唐掌門,你意下如何?」

  唐曉瀾接過那封信一看,大意是說怕在少林寺中比武,萬一毀損古刹佛像,于心難安,因此擬請改在「千嶂坪」會戰。唐曉瀾早也有此顧慮,當下便向姬曉風說道:「令師之言,正合吾意,就請你回去上覆尊師,唐某依時到達便是。」

  那兩個西域僧人道:「久仰貴寺乃是中土的佛門勝地,古刹莊嚴,果然是氣象不凡,今日有緣到此,甚願得以觀光瞻仰一番,不知方丈可肯俯允麼?」

  痛禪上人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同是佛門弟子,兩位遠道而來,小寺理該招待。唯識、唯真,你們兩位和本空師弟就陪他們去看看吧。」本空是少林寺的監寺,武功僅次於痛禪上人,痛禪上人知道姬曉風是妙手神偷,所以要加多一個本空來陪伴他們,這也是含有監視的意思。

  客人退出了「結緣精舍」之後,痛禪上人眉頭略皺,說道:「唐大俠,你瞧孟神通真有這麼好心麼?當真是為了愛護少林寺才要另改地點?」

  唐曉瀾道:「或者他是怕咱們占著地利,所以不願到少林寺來。那千嶂坪在什麼地方?」

  痛禪上人道:「就在嵩山北面,離本寺不過數裡之遙。」唐曉瀾道:「那也很方便呀。」痛禪上人道:「不過千嶂坪的地形卻是一個絕地。」唐曉瀾道:「怎麼?」痛禪上人道:「千嶂坪是穀底的一片平地,在群山環抱之中,所以稱為千嶂坪。地方倒很寬廣。」

  唐曉瀾笑道:「即使他們在谷中藏有埋伏,咱們亦何懼哉?而且據我看來,孟神通雖然無惡不作,但他平生自負,想不至於要用卑劣的手段勝我。」

  痛禪上人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你說得好,即使他們在谷中藏有什麼埋伏,也好過在少林寺動武。」

  少林寺高手雲集,自從得知孟神通要來挑戰之後,日夜都有人在四面山頭巡值,負責調派巡值的人是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的大雄禪師。痛禪上人為了謹慎起見,喚大雄禪師來問,大雄禪師說在千嶂坪一帶,從未發現過什麼可疑的人物,痛禪上人方始放心。

  過了一個時辰,本空大師前來稟報師兄,說是已把客人送走。唐曉瀾笑道:「你可有失掉什麼東西麼?」本空大師道:「我也知道這廝是妙手神偷,早加防備了。我只帶他們觀光幾座大殿和一些不緊要的地方,藏經閣可不敢讓他們進去。姬曉風那對賊忒忒的眼睛好不厲害,到了每一處地方,都好像非常留意。哎呀,呀……」

  痛禪上人道:「怎麼了?」本空大師歎口氣道:「想不到我那麼小心防備,還是著了他的道兒!」痛禪上人道:「失了什麼東西,可關緊要麼?本空大師道:「是一枚古玉戒指,雖然無關重要,卻是我心愛之物。我戴在右手的中指上,這廝臨走之時,回頭向我一揖到地,我為了還禮,扶了他一下,想不到就給他偷去了,現在才發覺。」言下悶悶不樂。原來本空大師是喪妻之後,才半路出家的,這枚古玉戒指,乃是他妻子的遺物。

  唯識禪師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身外之物,失去了也就算了。倒是今日之事,孟神通既然易地約戰,卻要請兩位師兄,多費心思,另作一番佈置呢。」

  要知孟神通這次,雖然只是向唐曉瀾單獨挑戰,但與兩方面有關係的人,以及聞風而來的正邪各派高手,為數極多,到時難保沒有意外的事情發生,故此在事前必須有周密的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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