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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玉女深情懷舊友 金牌有命護同門(3)


  但見符離漸一掌拍出,便是一股勁風,馮琳的綢帶在他的掌風激蕩之下,東飄西蕩,哪裡能觸及他的身體,激戰中忽聽得「嗤」的一聲,符離漸五指一鉤,將她的綢帶撕去了一片,符離漸得理不饒人,立即欺身進招,第二抓便向馮琳的胸口抓下!

  馮琳也真了得,就在這刹那之間,她已用了一個「卸」字訣,綢帶脫出了敵人的掌握,反卷回來,同時,突然使出紅教密宗的點穴手法,左手中食指一彈,彈中了符離漸的「曲池穴」。

  符離漸料不到她竟然懂得紅教中從不外傳的點穴手法,這一下反變成了他輕敵冒進,吃了個虧。

  幸而符離漸剛練成了「太行五玄陰氣功」,與金光大師的太清氣功,一正一邪,有異曲同工之妙,他的「曲池穴」一給馮琳彈中,立刻生出反應,真氣逆運,把被封閉的穴道衝開,但饒是如此,一條手臂也登時麻痹,幾乎不能動彈。當下左手拍出一掌,慌忙退開三步。可惜馮琳沒有抓緊時機,她見符離漸給她點中了穴,竟似若無其事,禁不住心頭一凜,就這樣稍為緩慢,符離漸的真氣已經運了一轉,貫達四肢,恢復正常了。

  符離漸試了這一招,知道馮琳的點穴功夫厲害,不敢再欺身進擊,當下把掌力催緊,一掌猛過一掌,勁風呼呼,有如排山倒海而來,馮琳的內功雖然到了一流境界,也感到壓力沉重,漸漸有點支持不住。但因為符離漸不敢冒險進招,雙方仍是個纏鬥的局面,一時之間,尚難分出勝負。

  淩霄子與陽赤符早已等得不耐煩,淩霄子道:「韓夫人,你說孟先生的掌珠不在這兒,請恕貧道放肆,要進去搜一搜了!」韓夫人面似寒霜,冷冷說道:「穀正朋雖然去世,他的家豈能容人欺侮?刀來!」兩個丫鬟,各自拋出一口柳葉刀,韓夫人手持雙刀,守在門口,沉聲說道:「你要進來,請先問我這兩口寶刀!」

  淩霄子冷聲說道:「正想請教夫人的峨嵋刀法!」拂塵一展,立即向韓夫人的刀柄纏去!

  韓夫人是峨嵋派無相神尼的女弟子,少年時候,憑著一對柳葉刀,與丈夫在江湖行俠,所向無敵,穀正朋贏得「兩湖大俠」的名頭,得他妻子的助力著實不小,如今雖已老了,雄風猶在,雙刀霍霍展開,與淩霄子鬥在一起。

  淩霄子自恃武功高強,第一招就想把韓夫人的雙刀奪出手去,哪知韓夫人的峨嵋刀法,確有過人之處,刀光電掣,倏地貼著拂塵削去,淩霄子沒有纏上刀柄,忽覺冷氣沁肌,急忙將拂塵一揚,但聽得「嚓」的一聲,刀鋒過處,他的塵尾已有幾根給刀鋒削斷!韓夫人這一對柳葉刀乃是百煉緬刀,要不是淩霄子縮手得快,手指也險些給她削斷。

  淩霄子的這柄拂塵,也是一件寶物,塵尾乃是烏金玄絲所煉,只因剛才散開,韓夫人的緬刀才能夠削斷幾根。淩霄子一見不妙,招數立變,真力直透拂塵的末梢,千百根塵尾聚成一束,狀如狼毫大筆,猛的一揮,鏗然有聲,竟如金屬相觸。在孟神通的黨羽中,淩霄子是有數的高手,功力要勝韓夫人三分,韓夫人給他拂塵一揮,雙刀雖未脫手,卻也給他的猛力衝開了幾步!

  韓夫人離開了門口,陽赤符身形一晃,便即進入屋內,哈哈笑道:「老叫化,老朋友來啦,你怎麼還躲在裡面不肯見人?好,你不見我,我只好來見你啦!」

  翼仲牟因為谷之華病體初愈,精神未複,所以在屋內保護她。谷之華本來想不顧病體,幫助義母抵禦強敵的,翼仲牟以師兄的身份,堅決不許她動手,並要她退入廂房,廂房裡有一道暗門,必要時可以從暗門逃走。

  翼仲牟撐著鐵拐,兀立如山,大聲喝道:「陽赤符,你師兄已是自身難保,你還要與他同惡相濟麼?趁早少作壞事,將來或者還可以對你網開一面!」原來陽赤符為人較為謹慎,雖也曾協助師兄為惡,但其惡不大,所以翼仲牟才肯苦口勸他。

  豈知陽赤符自從師兄取得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之後,以為他們師兄弟二人從此即可稱霸天下,已是死心塌地甘為師兄所用,哪裡還聽得進翼仲牟的金玉良言。

  陽赤符大笑道:「我給孟師兄找他的親生女兒回去,怎能說是同惡相濟?老叫化,你與我的年紀也差不多,卻怎的這樣老糊塗了?我勸你少管閒事,我也可以對你網開一面!」

  翼仲牟沉聲說道:「好,你既不聽良言,我只好與你一決雌雄了!」陽赤符笑道:「正是呢,咱們五年前在孟家莊之戰,未決雌雄,正好看一看這幾年來彼此的進境如何?」笑聲一收,立即一掌劈出!

  陽赤符得他師兄傳授,不但會了許多奧妙的武功,修羅陰煞功亦已經到了第七重的境界,滿以為這一掌打出,翼仲牟非死亦傷。

  卻不料翼仲牟只是悶哼一聲,立即便拐杖一掄,向陽赤符迎頭痛擊!

  原來翼仲牟在邙山派的第三代弟子之中,功力最深,他的掌門師姐曹錦兒也不如他,加以他心性純正和平,所以在曹錦兒挑選的幾個曾學過「少陽玄功」的師弟之中,以他的成績最好,現在他接了陽赤符的一掌,雖然仍是覺得寒氣侵膚,甚不舒服,但卻還可以支撐得住。

  陽赤符見他居然接下了自己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掌力,亦不禁有點詫異,但仍是傲然不懼,一聲笑道:「老叫化,原來你也是今非昔比了。咱們可得好好較量一番了!」使出天羅步法,避開了翼仲牟這一拐,緊接著使出陰陽抓的功夫,雙手揚空一抓,兩股力道互相牽引,翼仲牟的鐵拐歪過一邊,說時遲,那時快,陽赤符立即欺身直進,第二招便向翼仲牟的胸膛抓下,要是給他抓實,便是開胸破腹之災!

  翼仲牟忽地打了一個盤旋,跌坐地上,拐端一翹,反指陽赤符胸膛的「愈氣穴」,這一招用得精妙非常,狠辣無比,設若陽赤符仍然俯身插下,難免兩敗俱傷,陽赤符自信勝算可操,焉肯與他硬拚,只得先用天羅步法避開,再圖反擊。

  哪知翼仲牟的拐杖掄圓,就如一片杖林,在面前布起了一道銅牆鐵壁,陽赤符接連使出幾種奇奧的武功,竟是攻之不入,摧之不毀!翼仲牟已是把師門絕學的伏魔杖法使出來了。這一套伏魔杖法,乃是邙山派的祖師獨臂神尼所創,中間又經過了因和尚、甘鳳池、鐵拐仙呂青等人的精研,演成一百零八路招數,每一杖打下都有千鈞之力,而且杖頭杖尾都可用以點穴,其中還夾有刀劍的路數,端的是厲害無比!

  陽赤符見他杖法兇猛,只好不求速勝,當下退開幾步,以劈空掌發出修羅陰煞功,翼仲牟使仗魔杖法,已是耗力非常,又要運用「少陽玄功」來抵禦刺骨侵膚的陰煞之氣,時間稍長,漸漸便感到力不從心,黃豆般粗大的汗珠一滴滴流下,同時卻又牙關打戰,全身顫抖。

  兩人各施絕學,越鬥越烈,翼仲牟使到了伏魔杖法第二段的三十六招,用的全是真力,每一招都似金剛猛撲,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陽赤符每一掌發出,也是狂飆卷地,有如排山倒海而來。這間屋子雖然是青磚建築,極為牢固,但在這兩大高手激戰之下,也震得牆壁搖動,屋瓦碎裂,泥屑紛飛!

  谷之華躲在廂房之內,雖然師兄早有嚴命,禁止她出來動手,但到了這個時候,她好似坐在風雨飄搖的小舟之內,怎忍讓師兄一人獨自抗禦風浪,她咬了咬牙,提起了霜華寶劍,倏地拉開了房門。

  翼仲牟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師妹,你快走!」就在這時,谷之華的耳邊忽然聽得一個極熟悉的聲音說道:「之華,你別擔心,讓我替你將這老賊打發了吧!」谷之華怔了一怔,登時呆若木雞。

  翼仲牟本來已是勉力支撐,加上這一分神,伏魔杖法不覺遲緩下來,威力大減,陽赤符一見有機可乘,立即施用天羅步法,欺到翼仲牟身前,一掌向他劈下!

  這一掌有若奔雷駭電,沉猛之極,翼仲牟的鐵拐正使到一招「鐵鎖橫江」,橫掃出去,萬萬料不到陽赤符會欺到他的身前,鐵拐來不及收回,掌風已是壓頂!

  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際,奇跡忽然發生,但聽得「蓬」的一聲,雙掌相交,陽赤符陡然一震,竟似皮球般給拋了起來,飛出門外!翼仲牟硬接了這一掌,雖然仍是感到寒意直透心頭,但對方的掌力卻遠不如料想的強勁,翼仲牟糊裡糊塗地擊敗敵人,連自己也不禁呆了!

  門外傳來了韓夫人的叫聲,翼仲牟定了一定心神,急忙追趕出去,他還以為是韓夫人受到了淩霄子和陽赤符的夾擊,哪知出去一看,不但是陽赤符逃得無影無蹤,淩霄子也正在倒卷拂塵,敗下陣來,一聲不響,急急忙忙,往外飛奔,狀若喪家之狗。韓夫人也像他剛才那樣,呆在一旁,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淩霄子與韓夫人大戰了將近百招,韓夫人的刀法雖然精妙,氣力終是不及對方,淩霄子的拂塵時散時聚,散時有如千針刺穴,聚時有如大筆橫揮,到了將近百招的時候,已是把韓夫人的雙刀克住,淩霄子正要抓著時機,痛下殺手,耳邊忽聽得一個聲音說道:「牛鼻子臭道士,你還不快滾,難道要我再賞你一記耳光嗎?」

  淩霄子與孟神通上次在禦河邊大戰群雄的時候,淩霄子為了要捉拿厲勝男,被金世遺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及今思之,猶有餘怖,這時忽然聽得就是那個打了他耳光的人在他耳邊說話,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高手比鬥,哪容得失驚無神,就在他嚇得猛然一震的當兒,韓夫人刀鋒劃過,立即在他的肩頭拉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其實,即算他不受傷,聽到這個神出鬼沒的聲音,也要嚇得飛逃了!

  這時只剩下了馮琳和符離漸這一對還在廝殺,符離漸見兩個同伴都敗走了,也禁不住心慌,馮琳綢帶一揮,向他左足卷去,符離漸跳起避開,落地之時,無巧不巧,忽有一顆石子向他滾來,剛好碰著他的腳趾,說也奇怪,符離漸的護體神功,也已差不多到了第一流的境界,但給這顆石子碰了一下,竟然痛徹心肺,立足不穩,馮琳尚未知是有人暗助,一見有機可乘,立即一腳踢去,正正踢中符離漸的屁股,這一腳用盡全力,直把符離漸踢得滾出三丈開外!

  符離漸也真了得,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立即便越過牆頭,狠狠地扔下兩句話道:「你偷施暗算,勝了也不光彩。有膽的到少林寺再決雌雄!」

  馮琳哈哈大笑道:「輸了就是輸了,還說這些遮羞話兒作甚?誰施暗算來了?哈哈,真好笑,好在你們都在旁邊看著,他給我一腳踢翻,敗得這樣狼狽,居然還不服氣呢!」

  馮琳正自得意,忽見韓夫人與翼仲牟面面相覷,半句也沒有附和她,臉下更是一點笑意都沒有。馮琳怔了一怔,笑聲登時止了,好半晌才聽得翼仲牟喃喃說道:「我看今晚之事,甚是蹊蹺!」馮琳本來是武學大行家,一時得意之後,仔細一想,也覺得這次獲勝,勝得太過意外,她心裡正在想說話,已給翼仲牟先說了出來。馮琳猛地叫聲:「不好!」一把拖著韓夫人,連聲說道:「快、快去看你的女兒去!」

  金世遺暗助翼仲牟和韓夫人,打敗了陽赤符和符離漸,又嚇走了淩霄子之後,趁著屋內無人,施展絕頂輕功,從樹上飛下,一閃閃進屋內,推開了廂房的房門,低聲叫道:「之華,之華!怎的你不作聲,惱了我麼?」

  房間裡的少女一聲不響抬起頭來,這刹那間,直把金世遺驚得呆了,這少女竟然不是谷之華,而是厲勝男!

  金世遺強自鎮定心神,訥訥問道:「你,你怎麼也來了這兒?」厲勝男「哼」了一聲,淡淡說道:「你來得,我就來不得麼?」金世遺道,「你,你那日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你是失蹤了!」厲勝男道:「別人失蹤,你著急得不得了,趕忙老遠的趕到襄陽來,我失蹤了有什麼打緊?」

  金世遺無暇與她鬥口,急忙一把抓著了她,問道:「谷姑娘呢?」厲勝男嘴角噙著冷笑,慢聲說道:「谷姑娘麼?──」金世遺道,「她怎麼樣?」厲勝男道:「你自己找去!」

  厲勝男臉上一股怨毒的神情,金世遺給她瞧得汗毛凜凜,猛地一驚,叫道:「你把她殺了?」抓住了厲勝男的手用力一捏,厲勝男忍著痛不作一聲,金世遺豎起耳朵一聽,屋子外面有隱隱的哽咽喘氣之聲,金世遺把厲勝男一摔,猛的向牆上一撞,牆壁登時裂開,發現了那道暗門,金世遺這時已顧不得行藏敗露,將厲勝男甩開,立即便飛奔出去。

  那道暗門通向後園,在淡淡的月光之下,花樹叢中,有一個少女的影子踽踽獨行,金世遺稍稍寬心,腳尖一點,身形如箭,一掠掠到了那少女的面前,叫道:「之華,之華,你,你沒事麼?」正是:

  無限傷心無限恨,哪堪情海起波瀾。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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