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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玉女深情懷舊友 金牌有命護同門(2)


  馮琳替谷之華應付了這件事情,又用了一個晚上,勸谷之華從此不可再理會金世遺。其實不須馮琳這樣過份的「熱心」,谷之華對於金世遺也早已心似寒灰了。在邙山玄妙觀之夜,西門牧野派人偷襲,金世遺將她救到石窟,厲勝男突然出現,她親眼看到金世遺為了厲勝男的緣故,停下了向她追蹤的腳步,而且把厲勝男攬在懷中!(她可不知厲勝男是用自斷經脈的法子阻止了金世遺去追她的。)不過,由於馮琳這一番「熱心」相助,不啻加重了金世遺「寡情薄義」的罪惡,也加重了對谷之華的刺激,谷之華第二天便病倒了。

  翼仲牟到來的時候,谷之華的病雖然已有起色,但尚未完全恢復,她聽得丫鬟報導丐幫幫主來到,強自支撐,悄悄出來偷聽,正聽得翼仲牟後半段的說話!

  她聽到了曹錦兒重病垂危,渴望在臨死之前見她一面;她聽到了翼仲牟用她師父的名義,以大義相責,要求她回去共同應付本派的危難;她到底是受過呂四娘多年薰陶的人,聽到這裡,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終於跑出來和師兄相見!

  翼仲牟道:「谷師妹,我的話你既然都聽到了,那麼你意下如何?明天可以和我們同走麼?」谷之華道:「我聽師兄的吩咐,不過我得把話說在前頭,我非常感激曹師姐的厚意,但掌門人我卻是不敢當的。請翼師兄先向曹師姐講個明白。」翼仲牟微笑道:「你放心,曹師姐決不會讓你難為。接不接任掌門,到時再慢慢商議吧。」

  馮琳這才知道翼仲牟並非責怪師妹違抗金牌宣召,而是奉了曹錦兒之命,仍然要請谷之華回去接任掌門。馮琳聽得谷之華一口答應隨師兄回去,有點不高興,淡淡說道:「原來你們兩人早已講妥了,這倒是我多事了。」頓了一頓,面向谷之華續道:「接任掌門倒不打緊,只是你的精神尚未完全恢復,到時怎能應付那場大戰?」

  谷之華怔了一怔,問道:「什麼大戰?」馮琳道:「你尚未知道嗎?孟神通已約好了日期,下月十五,就要到少林寺去與咱們一決雌雄。你的曹師姐現在少林寺,你這一去,正巧趕上。」

  谷之華陡然一震,面色灰白,翼仲牟忙道:「這次有唐大俠主持,必操勝算。曹師姐她在病中是決不會出場的。你要是不想參與,到時也可以避開。或者咱們早兩天趕到,你和曹師姐會面之後,可以先回邙山。道璘他們在那裡看守你師祖、師父的墳墓,你去幫忙他們也好。」

  谷之華心頭一陣陣作痛,用力扶著幾案,這才支持得住。金世遺藏身在樹上,居高臨下,屋內各個人的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也禁不住為谷之華傷心,暗罵馮琳多事。但轉念一想,要是馮琳現在不說,待到谷之華趕到少林寺才知道,那她所受的刺激就更大了。現在谷之華及早知道,去與不去,還可以由她決定。

  谷之華的腦海裡出現了兩個場景,一個是曹錦兒躺在病榻上,咽著最後一口氣,眼睛尚未閉上,定要等待自己到來;另一個場景是孟神通在耀武揚威,各正派人物紛紛向他咒駡。前一個場景令她感到心中何忍;後一個場景令她感到恥辱難堪;當真是去也難不去也難。就在她柔腸寸斷,心亂如麻之際,她聽到翼仲牟提起她師父的名字,師父的音容笑貌登時如在眼前,師父一生為國忘家,何曾有片刻隻想到自己?思念及此,谷之華好似增加了勇氣,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本派既是面臨危難。曹師姐又在病中,于情於理,我都該隨師兄回去。好,到時如何,我聽翼師兄的安排便是。」

  翼仲牟籲了口氣,回過頭來,冷冷地望著馮琳。

  馮琳道:「你瞪眼睛、吹鬍子作甚?敢情是要向我興問罪之師麼?」翼仲牟道:「不敢,只是想請問程、林二人何事冒犯了你馮女俠,請你說出來,好讓我處罰他們。」要知馮琳與邙山派雖然淵源甚深,但她出手點了程、林二人的穴道,等如掃了邙山派的面子,這是犯了武林大忌之事,故此翼仲牟非要她賠罪不可。

  翼仲牟不愧是一幫之主,說的話毒辣之極,並非直接向馮琳問罪,而是反過來問馮琳他的這兩個師弟有什麼罪,要是馮琳答不出來,那就得自認理虧了。

  馮琳想不到翼仲牟如此認真,頓然間給他問住,眼看就要翻臉,谷之華忽地跪倒地上,向師兄磕了一個響頭,說道:「這都是我的過錯,我因為當時不想回去,所以才請馮姑姑用這個法子替我暫時應付,我願意領受本門家法。」其實當時全是馮琳的自作主張,谷之華只是聽她擺佈而已。

  翼仲牟當然知道這是師妹為了替馮琳解圍,故意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但既然有本派的弟子出頭認錯,便不能再遷怒外人,這樣一來,反而令他為難了。

  韓夫人道:「好在程、林兩位雖然穴道被封將近一月,身體卻是絲毫無損,穴道一解,便可以恢復如初。他們是我的客人,要是翼幫主有所責怪的話,請責怪我吧。」

  翼仲牟趁勢收科,將谷之華拉起,說道:「看在你義母的份上,事情已經過去了,便算了吧。馮女俠,現在可得麻煩你給我那兩個不中用的師弟解穴了。」

  馮琳甚是尷尬,輕輕哼了一聲,就在這時,忽聽得屋子外面有輕微的聲響,馮琳正在氣頭,罵道:「又有小賊來找死了!」抓起一把棋子,使出天女散花手法,用力向外面一擲!

  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冷笑道:「韓夫人,你這樣待客,未免太過了吧!」馮琳吃了一驚,與韓夫人走出來看,月光之下,只見三個老頭兒排在一起,左首的是孟神通的師弟陽赤符,右首的是淩霄子,站在當中發話那人則是屠龍島主符離漸,夜風吹來一片粉末,馮琳那一把棋子都被符離漸用降龍伏虎掌的掌力擊碎了。

  韓夫人只認得屠龍島主符離漸,知道這符離漸和孟神通乃是好友。卅餘年前,武林第一次圍襲孟神通的時候,谷正朋夫婦都有參加,曾與符離漸遭遇,穀正朋和他對了一掌,稍稍吃了點虧,後來兩夫婦聯手,才把他打敗了。不過奇怪的是:待到廿年後孟神通再次震動武林,卻並未見符離漸與孟神通為伍。

  原來符離漸在中原失意之後,逃到東海一個小島,苦練武功,孟神通出海找尋喬北溟秘笈之事,他本不知情,後來因為孟神通一去三年,毫無音訊,陽赤符知道符離漸的所在,便到那個小島找他,請他派船去查訪孟神通的下落。孟神通困在火山島上,既不懂造船,又不懂航海的技術,幸虧符離漸的船來到,方能脫困,重回中土。那時符離漸所練的一種奇門武功,尚未大成,孟神通感他相救之恩,恰巧他所得的那半部秘笈,有關於符離漸所練的那種功夫的秘訣,孟神通便傳了給他,並與他相約,待他練成之後,即來與孟神通會合。

  孟神通的黨羽甚多,他也早已知道他的女兒在襄陽谷家,第一次他派了大弟子項鴻和四弟子郝浩來,無功而返;因此這次特別請了符離漸來找尋他的女兒,並派師弟陽赤符、神偷姬曉風、崆峒羽士淩霄子、惡商賈商浩等人協助他,孟神通也估計到她的女兒不肯依從,在他們臨行的時候又交下錦囊妙計,叫他們綁架谷之華的義母韓夫人,這樣拿韓夫人為質,就不怕谷之華不跟來了。

  商浩、姬曉風等人是第一批,不料商浩遭遇馮琳,姬曉風遭遇金世遺,一敗塗地。商浩被擒,姬曉風也險些廢在馮琳掌下。姬曉風逃脫之後,不敢再來,只把在穀家所見的情形,告訴了師叔陽赤符,只瞞過了被金世遺制服的那一節。

  陽赤符、符離漸、淩霄子跟著進來,正巧聽得馮琳、翼仲牟、谷之華等人說話的聲音。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她們的所在了。

  韓夫人見是符離漸,心內暗驚,只道他是來報當年的一箭之仇,當下依照江湖禮節,施禮問道:「符島主此來何意?」符離漸笑道:「特來向你討一個人,你為什麼把人家的女兒收藏起來?」馮琳罵道:「放屁,韓夫人自己的女兒,何用收藏?」符離漸道:「你才是放屁,誰不知道她的義女本來是孟先生的親生女兒?好,現在我不和你說話,等下咱們再比劃比劃!」

  陽赤符道:「我師兄看在你收養他女兒許多年的份上,不願意和你為難,你知趣的就快快叫她跟隨我們回去!」

  韓夫人怒道,「你想拿孟老怪來威嚇我嗎?哼,休說是你,就是你的師兄親自到來,我也決不能讓他將我的女兒擄去!」

  符離漸冷笑道:「你有膽說這樣的話,好,我就請你向孟先生當面說說吧!」話聲未了,身形倏起,五指如鉤,向韓夫人當頭抓下!當真是勢若狂飆,迅如閃電!

  馮琳早已蓄勢待發,一見符離漸出手,她的長袖也立即一揮,兩人動作都是快到極點,只聽得「啪」的一聲,馮琳使出「流雲鐵袖」的功夫,軟綿綿的衣袖,登時變得有如鐵棒,正正拍中了他的虎口。

  符離漸大喝一聲,身形一斜,向前沖出幾步,五根指頭插入了牆壁,這才煞住那急沖之勢。

  泥屑紛飛,牆壁上現出五個窟窿,符離漸一個轉身,大怒喝道:「好呀,我就先打發你這個老虔婆!你亮劍吧,符某就憑這一雙肉掌,鬥一鬥你的天山劍法!」

  馮琳冷笑道:「對待你這個老賊,何須用劍。」解下束腰的綢帶,迎風一抖,夭矯如龍,竟然使出長劍的招數,向符離漸揮去。

  馮琳用鐵袖的功夫拍中他的虎口,他的虎口竟然沒有破裂,本來就不該輕敵。但馮琳是驕傲慣了的,雖然知道這人武功甚高,但剛才那一招總算是占了一點上風,符離漸要用肉掌鬥她的天山劍法,她怎肯輸口,所以寧可用綢帶迎敵,近十年來,她除了對待極強的對手之外,已經甚少用劍,卻另外練成了一門功夫,可以把綢帶當作軟劍來使,又可以用來卷敵人的兵器,她自信就憑這根綢帶,縱然勝不了符離漸,也決不會輸給他。

  豈知符離漸剛才那一抓,是因為想生擒韓夫人,只用了六分力道,馮琳若然用劍,最多也不過與他打個平手,如今改用綢帶,雖則她的內功已到了上乘境界,綢帶與寶劍相比,威力總是不如,十數招一過,漸漸便有點相形見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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