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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不待唐經天答話,唰地一聲,就拔出了一口刀來。

  原來這個番僧乃是印度第一高手龍葉上人的弟子,法號阿羅尊者,是受了尼泊爾王之聘,有心來與唐經天為難的。現在尼泊爾王乃是冰川天女的表兄,當年為了冰川天女,曾興師十萬,侵入西藏,後來在喜瑪拉雅山谷一場較技,尼泊爾請來的武士盡都敗陣,中國方面的大軍又已開到,尼泊爾王才不得不接受和約,鳴金收兵。雖然如此,尼泊爾王對唐經天卻是仇恨難忘,因此聘請了阿羅尊者,叫他去和唐經天決鬥一場,阿羅尊者也正想觀摩中國的武功,樂得尼泊爾王的資助,便接受他的聘約,來到中國。

  阿羅尊者的原意,主要觀摩中國的武功,倒並不想真個去和唐經天拚命,不過既答應了尼泊爾王,總得找個藉口到冰宮來,與唐經天比試一場,一來看看名震中國的天山派武功有何特異之處;二來不論勝敗,也可向尼泊爾王交差。此事被孟神通得知,孟神通以絕頂神功,懾服了阿羅尊者,認為孟神通的武功比他的師父更強,希望得到他的教益,心甘情願受他差遣,孟神通便派他做自己的使者,和贊密法師同往冰宮。這在阿羅尊者來說,也正好找了一個藉口。

  至於贊密法師以密宗高僧的身份,居然肯屈身做孟神通的使者,其中卻另有緣由。原來修羅陰煞功本來是密宗從印度傳來的,自明代中葉至今,失傳已將近三百年。贊密法師一心想尋回本派失傳的武功,孟神通知他心意,便要他做自己的幫手,待到打敗了各大門派,令得自己能夠成為武林中至高無上的尊聖之後,便答應將修羅陰煞功傳給他。贊密法師被孟神通的言語所惑,終於也成了孟神通的使者。

  孟神通最顧忌的就是天山派,這時他還有一樣神功未曾練成,在未有絕對把握之前,不願親自到天山向唐曉瀾夫婦挑戰,派其他人去,又怕吃唐曉瀾的虧,想來想去,給他想出了一個法子,改向唐曉瀾的兒子唐經天挑戰,他還怕唐經天不肯應戰,因此叫徒弟姬曉風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領,偷了冰宮寶劍來激怒他們。待到明年三月十五之期,他各項神功均已練成,即算唐曉瀾父子同來,他也不怕了。這對孟神通來說,已經是對天山派特別客氣,他向其他各大門派挑戰,不是打傷他們的掌門,就是擄走他們的弟子,或者是肆意加以侮辱,迫令他們應戰的。

  孟神通深知弟子的神偷本領,以為必可手到拿來,哪知來了一個馮琳,使姬曉風功敗垂成,而阿羅尊者與贊密法師也給唐經天發現,在冰宮受圍。

  其時冰川天女正在追趕姬曉風,唐經天認不得贊密法師,把他們看作孟神通的爪牙,天山、武當、少林三派鼎足而三,在武林中備受尊重,如今竟被人闖入冰宮,留下戰書,偷去寶劍,唐經天焉得不惱?正因為他恨極了孟神通,又不知道來人身份,一時口不擇言,語氣間得罪了孟神通這兩個使者。贊密法師和冰川天女有交情,涵養也較好,倒還罷了,阿羅尊者卻氣得七竅生煙,把本來只想與唐經天彼此印證一番的念頭拋之腦後,當真要和他拚命起來。

  敵對的形勢已成,阿羅尊者言明要「領教」天山派的劍法,唐經天以天山派少掌門的身份,當然不能推辭,他見阿羅尊者態度傲慢,心中也自有氣,當下拔出劍來,說道:「大師遠來是客,先進招吧!」

  唐經天那把長劍乃是天山派兩把鎮山寶劍之一,劍名游龍,劍鋒在陽光之下,有如一泓清水,清亮耀眼。阿羅尊者望了一眼,略有戒心,卻也不懼,傲然的微微點頭,一聲「接招」,揮刀立劈。

  這一刀劈出,隱隱挾有風雷之聲,剛猛無比,眨眼間,刀上的月牙已刺到了唐經天的胸口,唐經天手腕一翻,隨手使出了一招「大漠孤煙」,劍往上撩,劍光閃爍,聲若龍吟,阿羅尊者大吃一驚,急急收刀,已來不及,只聽得一聲斷金戛玉之聲,火星飛濺,阿羅尊者那口彎刀,刀上的月牙,已給削去,刃口也缺了一處。

  阿羅尊者這口刀乃是上好的鑌鐵混合烏金所煉,重達四十八斤,所以他初時明知道唐經天使的是把寶劍,也並不懼,哪知游龍劍乃是中國名列第二的寶劍(第一把寶劍是武當派的騰蛟劍),神物利器,超出了他的估計。

  唐經天出手便是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共分八八六十四式,每八個招式自成一段落,一招既出,其他七招即接連不斷,有如天風海濤,迫人而來,刀光劍影之中,但見阿羅尊者騰身飛起,唐經天第二招刺了個空,第三招阿羅尊者身形降下,劍鋒沾著他的鞋跟,他的身子突然平射出去,唐經天劍似追鳳,身形如電,第三招未刺傷他。第四招第五招又跟踪急上,待使第六招之時,劍鋒又已觸到了他的背心,阿羅尊者反袖一拍,衣袖下半截被平平整整的削去,唐經天的劍勢卻也被他拍歪了少許。說時遲,那時快,他縮在衣袖中的大手突然便伸了出來,抓向唐經天的手腕!

  這一招來得古怪絕倫,正是印度武功中特有的瑜伽功夫,但見他手臂一彎,竟然從絕不可能的方位抓來,冰川天女在旁邊也不禁看得花容失色!

  好在唐經天的劍術也練到了最高的境界,除了功力較弱之外,幾乎可以及得上他的父親,敵人從絕不可能的方位抓來,他以從絕不可能的情況之下避了開去。劍鋒一轉,第七招從阿羅尊者的脅下穿過,第八招身隨劍轉,又一次的正面刺到了阿羅尊者的胸口!

  阿羅尊者猛地大喝一聲,沉重的彎刀一拍拍下,唐經天心頭一顫,方自奇怪:「難道他不怕我的寶劍削斷他的兵器?」

  陡然間覺得壓力大得出奇,刀劍已然膠在一起,原來阿羅尊者覷準了劍勢,同時使出了「獅子吼功」,擾亂了唐經天的心神,用盡了全身的功力,刀板貼著了無鋒的劍脊。

  唐經天這八招追風劍式,使得奇正相生,奧妙變幻,確是已盡得了天山劍法的精髓,但他雖然開首佔了上風,卻也未能傷得對方,而且到最後三招,阿羅尊者還居然有守有攻,連馮琳也不禁暗暗讚嘆,不敢再小看他。

  這時刀劍相交,無聲無息,宛如暴風驟雨之後,突然平靜下來。但在場的除了鍾展和李沁梅二人之外,其餘各人都是武學的大行家,看到此際,卻是連氣也喘不過來。原來此際乃是二人各以內家真力比拚,力強則勝,力弱則敗,唐經天的寶劍,和阿羅尊者那些奇妙的手法都已派不上用場了。

  過了一盞茶的時分,只見兩人的身軀都矮了一截,原來彼此都為了抵禦對方的壓力,使出了千斤墜的重身法,膝蓋以下都沒入了泥土中了。

  翼仲牟吁了口氣,說道:「兩人的功力大致相當,不必比了。」

  冰川天女向贊密大師施了一禮,說道:「就煩大師與我下場,一同拆解如何?」

  贊密大師合什說道:「女護法之言,正合貧僧之意。」

  他取出拂塵,冰川天女拔出冰劍,冰劍一挑,拂塵一展,刀劍倏然分開。只聽得「轟」的一聲,唐經天和阿羅尊者身形拔起,腳下都留了兩個尺許深的洞,滿空泥塵,瀰漫如霧,唐經天離原地二丈左右,阿羅尊者離原地三丈左右,定下了身形。兩人都似鬥敗了的公雞一般,面色灰暗,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

  唐經天插劍歸鞘,拱手說道:「大師神功卓絕,佩服,佩服!」

  阿羅尊者黑臉泛紅,還禮說道:「天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頓了一頓,眼光一轉,再向冰川天女施禮說道:「女護法這把寶劍更是世上無雙,今日令我大開眼界。邙山會上,若是有緣相遇,當再向女護法領教。」

  冰川天女微笑道:「邙山之會,我是準定去的,領教二字,可不敢當!」

  贊密法師道:「既然如此,後會有期,邙山再見。」

  「再見」二字,尾音未絕,兩人的身形已越出花園的圍牆去了。身法之快比之姬曉風雖尚有所不及,但想到阿羅尊者在惡戰之後,輕功仍然這麼了得,眾人也不禁駭然!

  兩人比試的結果,唐經天的雙足多陷入泥土兩寸,分開之時,阿羅尊者則比他多躍出丈許之地,才穩得住身形,表面看來,可說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其實阿羅尊者卻吃了點啞虧,原來在冰川天女和贊密法師雙雙出手分開他們之時,冰魄寒光劍那股奇寒之氣,雖然傷不了阿羅尊者,但他一時不能適應,被冷氣一沖,故此才多退出了一丈之地,心裏有所不甘,是以臨走之時,又再向冰川天女約戰。

  唐經天嘆道:「天下之大,正不知還有多少高人異士!我們以前以為中土的武學已經是盡善盡美,如今看來,何殊井底觀天。即以今日而論,我若沒有這把游龍寶劍,只怕當真要敗在這番僧手下。」

  馮琳笑道:「你也不必太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番僧的武功雖然了得,比起你的父親和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那還差得頗遠呢。」

  冰川天女道:「我不知道孟神通是什麼人,但照今日的事情看來,贊密法師和這個番僧,都甘願做他的使者,聽他的差遣,想必他有過人的本領,邙山之會,咱們定要小心在意才好。」

  翼仲牟和謝雲真等人也暗暗擔憂,他們邀請各大門派助拳,起初以為只是對付孟神通一個人的,如今才知道孟神通也在暗中網羅高手,替他助陣,這樣一來,邙山之會,勝敗之數,就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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