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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厲勝男道:「我回去碰到了孟神通也是一死。我這次出海,發了誓非找到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絕不回去的。」

  想了一想,又問金世遺道:「你剛才不是說過,這火山爆發最少還有一年半載嗎?」

  金世遺聽她一說,便知其意。笑道:「你是想去找到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然後再回到蛇島來嗎?」

  厲勝男點了點頭,怕他誤會,又加了一句道:「找到了武功秘笈,我也絕不會拋棄你,讓你一人冒險的。」

  金世遺心道:「你若拋棄了我,在我那真是求之不得。」

  但他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行。」

  厲勝男道:「為何不行?」

  金世遺:「若是送你回去,那最多不過是來回二十天的航程,不怕誤了大事。這還可以。但若是去尋找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大海茫茫,又有風浪不測之險,在半年之內,那就未必能夠回到蛇島了。還有一層,我小時候曾和師父經過喬北溟的住過的那個怪島,我師父怎麼也不許我上去。聽他口氣,島中似有奇險!我不是畏懼,但我若是在那怪島喪命,何如死在這裏,還可以有希望消除這場災劫。」

  厲勝男道:「不論什麼奇險,總比不上地下有個火山,地面有無數毒蛇更為可怕吧?」

  金世遺想了一想,說道:「你既然急於取得秘笈,又這樣不願意居住此間,我倒有個兩全之法。」

  厲勝男道:「怎麼?」

  金世遺道:「在十天半月之內,我包管教會你駕駛海船,你自己也努力去熟習水性,我把這隻海船送給你,你不怕冒險,你可以自去找那個海島。我還記得那個海島的方向是在蛇島的正北方。遇著順風平安的話,大約是四五十天的航程。」

  厲勝男不待他說完,便即笑道:「你不必趕我走,你決意留在這裏,我也就決意陪你便是!」

  金世遺冷冷說道:「你不是很討厭這個地方麼?」

  厲勝男笑道:「我討厭這裏,但卻並未討厭你啊!」

  歇了一歇,又道:「我自有生以來,雖然沒有做過什麼大惡事,但也沒有做過什麼好事,這次若然能夠稍稍助你一臂之力,挽回這場浩劫,死也是值得的了。」

  她說得很鄭重,其實卻是揣摩了金世遺的心意說的。金世遺聽了,既是歡喜,又是煩惱,厲勝男端的似他的影子一般,如此一來,更不容易擺脫了。

  厲勝男忽地笑道:「你背過臉去。」

  金世遺怔了一怔,道:「你要幹什麼?」

  厲勝男笑道:「嗯,你對我真是關心得很,我做的每一樣事情,都要告訴你麼?」

  一面說一面解開衣服的紐扣,金世遺這才知道她是想洗澡,面上一紅,急忙背轉身子,走入樹林,只聽得「撲通」一聲,厲勝男跳入湖中,格格笑道:「好啊,妙啊!湖水清涼極了。金世遺,你真怪,竟像是不知道怕熱的。」

  厲勝男放蕩形骸,絲毫不拘男女禮法,比之谷之華的端莊矜持,李沁梅的純真無邪,更為接近金世遺狂放的性格,但不知道怎的,金世遺卻感到有點怕她。

  這一晚,金世遺在湖邊搭起兩個帳篷,到了半夜,金世遺正在睡得矇矇矓矓的時候,忽聽得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金世遺吃了一驚,忽然被人抱住,只聽得是厲勝男的聲音叫道:「嚇死我了,你快給我趕走這些毒蛇!」

  原來有蛇游入厲勝男的帳幕,她嚇得躲到金世遺的帳幕來。

  金世遺連忙把她推開,笑道:「蛇有什麼可怕的!」

  厲勝男道:「它們是你的好朋友,你當然不怕,可是我怕呀!」

  金世遺道:「好,明天我給你採一些草藥,將草藥研成粉未,撒在帳幕的周圍,蛇就不敢進來了。」

  厲勝男道:「今晚呢?我怕得很呀!」

  金世遺沒法,只好說道:「也罷,你今晚睡在這裏吧,我給你守夜。」

  這一晚他在帳幕外坐到天明,厲勝男則睡得非常舒服,金世遺有兩次看她,只見她夢中還自帶著笑容。

  第二天金世遺去採集石綿,叫厲勝男到船上去拿一些糧食和用具來。金世遺重踏舊日遊踪,想起當年跟師父在島上習技的種種情景,不禁感慨萬分。又想起師父冒險探出火山的秘密,臨死之前,還掛慮這場要在他死後爆發的災難,心中發下誓願:「縱然化作飛灰,我也得完成師父的心願。可惜在這島上和我同生共死的不是谷之華而是厲勝男。」

  不過想到厲勝男為了他的緣故,竟不惜和他冒這樣巨大的危險。不由得對厲勝男又多了幾分好感。

  正想到此處,忽聽得厲勝男駭叫的聲音又在遠遠傳來,金世遺心道:「莫非又是給毒蛇驚嚇了?」

  究竟不能放心,只好趕到海邊看她。

  走出樹林,一眼便望見海灘上擱有一條破船,想是被大浪捲來,潮退之後擱淺了的。金世遺吃了一驚,海灘上發現了另一條船。當然是另外有人到這海島來了。

  金世遺急忙奔到海灘,只見厲勝男披頭散髮,駭叫狂奔,追在她後面的是四個奇形怪狀的男女。看看就要追到她的背後,厲勝男發出她的獨門暗器「毒霧金針烈焰彈」,這暗器一爆裂開來,立即煙霧瀰漫,火花四射,煙霧裏還雜著許多細如牛毛的梅花針,本來是極為陰毒的暗器,連孟神通也要畏懼三分。

  不料這四個人的武功竟是非同小可,但見他們交叉走位,厲勝男暗器剛剛出手,他們已分佔四角,各自發出一掌,竟捲起了一道「風柱」,把厲勝男的暗器捲上高空,這才「蓬」的一聲,爆裂開來,對他們毫無損害,反而是厲勝男給他們的掌力震得踉踉蹌蹌,收勢不住,恰好又被石頭一絆,登時一跤摔倒。其中一個紅頭髮的老人哈哈大笑,伸出長臂,朝著厲勝男的後心便抓!

  這時金世遺和他們的距離還有十來丈遠,他的掌心早已扣了一枚石子,一見厲勝男遇險,施救不及,即將內力凝聚掌心,發出石子,雖然比不上馮琳摘葉飛花功夫,但這枚石子以內家真力發出,勁道之強,實不亞於小槍炮射出的鉛彈!

  那紅髮老人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聽得暗器破空之聲,未知厲害,竟然伸手一抄,陡覺掌心劇痛,虎口已是裂開,不禁又驚又怒,急忙放開厲勝男,回身迎敵。金世遺見他居然敢硬接這枚石子,也不由得心中一凜。

  雙方打了一個照面,金世遺「哼」了一聲,說道:「原來又是你們這班不知死活的魔頭!」

  這四個人中,他認得兩個,就是以前和他交過手的崑崙散人和桑木姥,另外那個紅頭髮老人和一個青面披髮的老女人他卻不認識。

  那青面披髮的女人道,「姐姐,這個小子就是金世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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