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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吞舟巨浪兼天湧 裂石熔岩卷地焚(4)


  風浪已經稍為平靜,那三個魔頭吃了藥片,精神漸漸恢復,越發覺得渴得難受。昆侖散人忍不住飲了一口水,不飲猶可,飲了之後,苦鹹的海水更刺激得他喉嚨發燒。孟神通笑道:「海水怎能解渴?待我來想個辦法吧。」走到船邊,海中常有魚兒隨著浪花飛起,孟神通雙手虛空一抓,有好幾條魚被他的掌力吸了過來。金世遺吃了一驚,心道:「他在狂風駭浪裡掙扎了半天,居然還有這樣功力!」孟神通抓起了一條魚,笑道:「吃吃生魚,還可以暫時解渴。」撕下了一片魚肉,送入口中便嚼,金世遺急忙叫道:「吃不得,吃不得!」孟神通已把魚肉嚼爛,咽下了汁液,睜眼說道:「鮮美得很,有什麼吃不得?」金世遺無暇多說,拔了厲勝男綰發的銀簪,抓起一尾鮮魚,將銀簪一插,拔了出來,銀簪並無變化。孟神通哈哈笑道:「你試什麼?難道海裡的魚也有人下毒不成?」

  金世遺放下了心,想道:「敢情是洞窟裡那毒蛇口涎所聚成的小潭,早已被熔岩漿燒幹了,根本就沒有流出海水去。」想到火山爆發的禍害,遠不如他師父所想像的那樣慘酷,心裡的憂慮,大大減輕,跟著孟神通抓起一尾生魚來吃。

  金世遺將羅盤對好方向,交給孟神通,說道:「依著羅盤指標的方向,一直把船駛去,若是沒有特別險惡的風浪,大約二十天之後,咱們便可以到達喬北溟以前住過的那個海島了。好啦,厲姑娘神疲體倦,我要和她歇息去了。今晚勞你掌舵,若是碰到什麼你所不能應付的危險,你再叫我。」孟神通心道:「你這兩口子倒會享福。」但在海上他要依靠金世遺,只得聽從金世遺的支使,出去替換滅法和尚的工作。

  金世遺和厲勝男走入後艙,有木板間隔,和前艙隔開,厲勝男又堆了幾包米,頂著板門。金世遺笑道:「你怕他們半夜悄悄地進來加害你嗎?我未將他們送回大陸之前,料想他們不敢。」厲勝男道:「我也料想他們不敢,但和這幾個魔頭同在一條船上,總是難免害怕,能夠隔開一些,心中便舒坦一些。」金世遺正是為了這個原故,才迫得陪厲勝男同住一室。好在厲勝男在這樣危險不安的情況之下,也無心對金世遺戲耍,兩人都無世俗之見,倒也不覺尷尬。

  金世遺道:「你先睡吧。」厲勝男道:「我睡不著。我在想……」金世遺道:「在想什麼?」厲勝男道:「若是你的谷姐姐和李妹妹知道咱們同在一起,不知該怎樣恨我了!」金世遺道:「胡說八道!」但給她這麼一說,卻不由得真的想起了谷之華與李沁梅來,日後不知怎樣向她們解說。厲勝男笑道:「好,不提你的谷姐姐李妹妹了,免得你傷心。我倒是真的想著一件緊要的事情。」

  金世遺道:「咱們的生死都難於預料,還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厲勝男道:「我所想的就是有關咱們生死的事呀,嗯,你可想過怎樣擺脫這些魔頭的辦法嗎?」金世遺苦笑道:「有什麼辦法,除非是跳下海去。」厲勝男道:「到了那個海島,是不是還有辦法可想?」金世遺心中一動,悄聲問道:「你為什麼慫恿我帶他們前往那個海島,若給孟神通找到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豈不是更加如虎添翼,天下還有誰人能制服他?」厲勝男道:「你把船駛回大陸,他們一上了岸,也是決計不會饒你,反正是拼了一死,倒不如到了那個荒島,或者還有辦法可想。嗯,那幅畫圖你收藏好了,切不可讓他們知道。」

  金世遺找到那個雜物箱子,伸手一摸,那幅圖畫果然還在裡面,大為奇怪,在厲勝男耳邊輕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剛才那卷圖畫……」厲勝男道:「是我私下了仿製的,想不到今日能派用場。」金世遺更為驚愕,心想:「她是在什麼時候仿製了的,在此之前,她又從何處見過這幅圖畫?」厲勝男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小聲說道:「不談這件事了。到了那個海島之後,你聽我的話便是,嗯,今晚的月色倒很不錯。」最後這句話聲音特別宏亮。金世遺何等聰明,立即應道:「海上在一場暴風雨過後,天色必定好的。哈,在海上賞月,確是甚有意思。」船艙外有極輕微的聲息,瞬即消逝。想到偷聽的人可能就是孟神通,金世遺暗暗佩服厲勝男的機警。

  兩人倚欄看月,厲勝男忽道:「你本來要和谷之華姐姐出海的,是嗎?」金世遺道:「唉,這些舊事還提它做什麼?」厲勝男笑道:「你的心事也不必再瞞我了,谷姐姐是呂四娘的弟子,和你的師門有極深的淵源,本來你和她可說是門當戶對,就可惜她有那麼一個父親……」這幾句話都說得頗為大聲,金世遺苦惱叫道:「請你不要再說了,我今生未必能夠和她再見面了,還說什麼?」在外面偷聽的果然是孟神通,他只聽得他們後來這一段話,不由得心頭一震,想道:「原來我的女兒愛上的竟然是他!怪不得她也要趕到嶗山上清宮去。嗯,聽他們的說話,莫非他們也知道了她是我的女兒?」心中惶惑不已,他哪裡知道,厲勝男這番說話,乃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金世遺心中也是惶惑不已,但覺得厲勝男的行徑處處透露著詭異,令人猜想不透!正是:

  海上神山經在望,芳心難測惹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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