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雲海玉弓緣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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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球笑道:「小師叔,你不要為此難過。她私逃下山,自是去訪尋金世遺的下落,等她死心也好。她遍尋不見,或者確實知道金世遺已死之後,難道她還會終生不嫁人嗎?」 鍾展黯然不語。武定球又道:「我最氣他不過的,就是金世遺這個怪物,一個瘋癲的小叫化,沁梅居然會看上了他!甚至連她母親,連你師父,也為了他的生死之謎,費了無窮心力去追究!他死了不打緊,如今沁梅又為他失踪,卻連累了我們又要去尋找她了。」 鍾展道:「又尋找了半年多啦,還是絲毫打探不到她的消息。她素來任性,年紀輕輕的一個單身女子獨闖江湖,但望她沒有什麼意外之事才好。」 武定球笑道:「你真是一往情深,可惜她聽不見。其實這也不用擔心,你師父的武功天下第一,她的武功也絕不在咱們之下。江湖上能勝過她的高手能有幾人?縱有勝過她的,只要一和她動手,又豈有不知她是天山派弟子之理?你想,誰敢惹咱們天山派的門下?」 金世遺在窗外聽得癡了。想道:「料不到沁梅竟是對我如此情深,四五年來,還是一心不變!嗯,這姓鍾的人品似乎也不壞,這姓武的卻是令人討厭。」 武定球在房內還是絮絮不休,既咒罵金世遺又取笑鍾展。金世遺心中一氣,悄悄在陰溝裏掏起了一團爛泥,倏地撕破窗紙,把手一揚,一團爛泥剛好封住了武定球嘴巴。 這一下,驚得房內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都跳了起來,鍾展摘下掛在壁間的青鋼劍立刻穿窗跳出,武定球跟著也跳了出來,揭去了嘴上的泥巴,氣得發昏,大怒罵道:「哪裏來的混賬王八蛋,膽敢戲弄小爺!」 罵聲未絕,又是一團爛泥飛來,這回武定球閃避得快,沒有給封住嘴巴,但卻給糊在面上,爛泥又臭又濕,好不難受! 金世遺故意露出一些痕跡,引他們來追,鍾展知道來人的武功遠在他們之上,但武定球已追上去了,他與武定球誼屬同門,休戚相關,只好一同追趕。 金世遺將他們引到郊外,時不時地擲出一顆石子或一團爛泥,將他們盡情戲弄。金世遺的輕功遠比他們高明,他們追了半夜,只是隱約的見到金世遺的背影,待要不追,爛泥石子又飛了過來,弄得武定球罵不勝罵,力竭筋疲。鍾展比較機靈,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人就是金世遺?」 心念未已,但聽到一聲刺耳的長嘯,前面的影子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踪。 金世遺抄了另一條小路,在武、鍾二人之前趕回客店,一路上暗笑不休。 金世遺一路暗笑,哪知回到了客店的房間,卻意外地發現了一樣物事,令他笑不出來。 那是一枝玉釵,金世遺一踏進房間,就發現它在床前的小几上,閃閃發亮,金世遺拿來一看,奇怪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端打成蝴蝶形的玉釵,式樣甚為特別,正是李沁梅頭上的飾物,金世遺自從最初和她相識,直到珠峰腳下和她最後一面,都曾見她簪著這枝玉釵。 「這是怎麼來的?難道是沁梅找我來了?」 金世遺拈起玉釵,胡亂猜測,細看之下,玉釵上還有一點淡淡的血痕,「是她受了傷麼?還是她要藉此表示她的心意?」 金世遺對著玉釵,就好像對著李沁梅一樣,想起她的淺笑輕顰,想起她幽怨的目光,金世遺突然感到一陣悲涼,「難道這是注定的不可逃避的情孽?」 靜夜之中,忽聽得屋頂上有極輕微的聲息,輕微得連金世遺也僅能察覺。金世遺心頭一驚,「是誰有這樣好的夜行功夫?不錯,一定是沁梅來了!」 金世遺跳上屋頂,只見一條黑影剛剛掠過,看那身材不似女子,轉眼之間,就到了客店東面盡頭的那一間房間,那正是鍾展和武定球所住的房間。 但見他把眼睛貼在窗上,向內張望,忽地「咦」了一聲,似乎是因為發覺裏面沒人,感到驚詫,金世遺不待他回過頭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了他脅上的麻穴,一把將他扭轉,喝道:「你是誰?你來找誰?」 那漢子驚得呆了,金世遺將玉釵在他面前一晃,又低聲喝道:「這玉釵是你送來的嗎?」 這瞬間只見那漢子雙眼大張,神情十分驚詫,金世遺料想這玉釵即算不是他送來的,也必定與他有關,立即將玉釵對準他的眼睛,沉聲喝道:「你快說實話,要不然我就刺瞎你的眼睛!」 那漢子「啊呀」一聲,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嗎?」 金世遺道:「我是金世遺。」 金世遺早年被人稱為「毒手瘋丐」,人人都當他是個怪物,這漢子聽他自報姓名,嚇得比碰見閻王還更害怕,抖抖索索,慌忙說道:「我不是來窺探你老人家的,我、我、我是奉命來追踪一個女子的。」 金世遺道:「什麼樣的女子?」 那漢子道:「不,不知道。」 金世遺道,「是不是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 那漢子道:「不,不是。」 金世遺再把玉釵一晃,道:「你可認得這玉釵嗎?」 那漢子道:「這,這就是那女子在我們莊子裏偷出來的。」 金世遺聽了大為奇怪,心中想道:「偷出來的?李沁梅的玉釵怎會落在他人手裏?這女子又是誰?」 立即又追問道:「那麼你是奉誰之命來追人的?」 那漢子顫聲說道:「孟,孟……」 剛剛吐出一個「孟」字,忽地一聲慘叫,仆地氣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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