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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金逐流抬頭一看,只見從樹林中走出來的竟然是個少女,烏黑的頭髮,明亮的眼睛,看來最多不過二十歲左右。

  一個少女,深夜在華山之巔出現,當然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了。金逐流剛一抬頭,發現她的影子,轉眼之間,便見她來到了前面,身法端的是輕靈之極!金逐流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少女別的功夫不知,只這份輕功,已是與我不相上下。她的身法和中原各大門派都不相同,恐怕多半是扶桑七子一路。」

  不過金逐流已是把生死置之於度外,也不在乎多一個敵人了。

  這少女輕輕「噫」了一聲,忽地從地上拾起幾顆石子,把手一揚,就向金逐流他們打了過來。

  金逐流的玄鐵寶劍舞得潑水不入,一顆石子,撞著了他的寶劍,只聽得「當」的一聲,那顆石子化成粉碎!

  但這少女飛出的石子,不僅是打金逐流,同時還有兩顆石子,打向那一對夫婦。那對夫婦用的是普通的青鋼劍,「叮叮」兩聲,石子彈開,卻沒有粉碎。

  金逐流和這對夫婦都感到虎口稍稍一麻,雖然並無妨礙,亦已大為驚詫,要知他們的武功在武林中都足以擠進一流高手之列,一個少女發出的一枚小小的石子,竟然能夠令他們的虎口酸麻,這份功夫,當然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金逐流尤其感到惶惑,他本來以為這少女是「扶桑七子」一路的,但如今這少女的石子卻是「一視同仁」,打了他也打了那對夫婦,她究竟是友是敵?金逐流可就煞費疑猜了。

  那對夫婦吃了一驚,齊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也敢在這裡多管閒事麼?」

  那少女格格一笑,不答他們的話,卻先向金逐流說道:「你用的是玄鐵寶劍吧,那麼,你是金逐流、金少俠。」

  金逐流見她似無惡意,說道:「不敢。我正是金逐流,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女回過頭來,這才對那兩夫婦說道:「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們。你們是扶桑派的不是?」

  那婦人道:「是又怎樣?」

  那少女道:「我聽說扶桑七子之中,只有一對夫婦,丈夫名叫石衛,妻子名叫桑青,想必是你們二人了。」

  石衛驚疑不定,說道:「你年紀輕輕,怎的知道我們的來歷?」

  桑青卻沒有她丈夫那樣客氣,喝道:「你來刺探我們,有何用意?快說!」

  那少女道:「牟宗濤是不是和你們一起?」

  那婦人道:「牟宗濤是什麼人?沒有聽過!」

  她的丈夫卻吃了一驚,說道:「你說的是不是扶桑島牟家的後人?」

  那少女道:「不錯,他正是扶桑派第二代師祖牟滄浪一脈相傳的嫡系子孫。」

  那男的似乎頗感意外,說道:「牟家也有人來了中原麼?」

  那少女道:「原來他不是和你們一起,這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也早就想到,他是不會和你們一路的。我這一問倒是多餘了。」

  那婦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少女道:「扶桑島雖然孤身海外,但扶桑派的始祖虯髯客卻是從中原去的俠士,扶桑派的弟子應該善體祖師的遺教,豈能與中原的俠義道為敵?」

  那婦人「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這是教訓我們麼?」

  那少女道:「不敢。我只是這樣想:牟宗濤若然來到中原的話,他是應該記得祖先的遺訓,不會和金大俠父子作對的。」

  金逐流大喜道:「姑娘,你猜得一點不錯。牟宗濤的確不是和他們一路,你要知道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訴你。」

  那婦人氣往上沖,說道:「我不管那姓牟的是什麼人,但你分明是說我們不對,我倒要請問你憑什麼來教訓我?」

  那少女道:「你們的所作所為,若是自問合乎祖師的遺教,那又何必怕別人說呢?」

  那婦人怒道:「你開口祖師,閉口祖師,你是扶桑派的弟子嗎?哼,就算你是本門弟子,憑你這黃毛丫頭,也不配用祖師的遺訓壓我。你抖露幾手給我瞧瞧吧,真能勝得了我,那時你再開口教訓我們,也還不遲!」

  那少女淡淡說道:「也好,我就領教你的本門劍法。」

  她說出「本門劍法」四字,已經是承認了是扶桑派的弟子了。

  其實這婦人聽她說得出扶桑派的來歷,亦已猜疑她是本門中人了,不過不甘受她奚落,而且也還想試她一試而已。

  那少女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說道:「桑師姐,進招吧!」

  那婦人道:「你要用這根樹枝和我較量?」

  那少女道:「較量二字太重了,小妹只是想與桑師姐印證印證!」

  那婦人冷笑道:「你倘若是果然使得出本門劍法,敵得了我的十招,那時你叫我師姐也還不遲!」

  那少女搖了搖頭,心裡想道:「我還當真不希罕有你這樣的同門呢!」

  當下說道:「好,但也不必限定十招。」舉起樹枝,輕輕一劃,果然使的是扶桑派的起手式。

  桑青冷笑道:「不必多禮!」唰的一劍刺去,那少女把樹枝輕輕一拂,桑青的長劍分明已經碰著她的樹枝,不知怎的,明晃的利劍,竟然不能削斷一根樹枝,反而給她的樹枝引過了一邊。

  金逐流禁不住高聲喝采,心裡想道:「這女子的扶桑劍法,看來是比牟宗濤還更高明了!我只道已經參透了他們這派的劍意,誰知還有精妙之處,我尚未能領會!怪不得爹爹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少女,只怕我就未必能有把握勝她。」

  桑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當下不敢輕敵,將青鋼劍舞得潑水不進,自忖:「本派以柔克剛的這方面劍法,是你勝我一籌,但諒你一根樹枝,也決不能打敗我手中的長劍。」

  金逐流在旁數道:「第一招,第二招……第五招、第六招……哈哈第八招了!」

  交手之前,桑青說過要在十招之內打敗這個女子,金逐流恐她反口,是以在旁替這少女數她的招數。

  剛說到第八招,忽見這少女倏地一個翻身,身似水蛇遊走,樹劍突然伸進了桑青的劍光圈內,只聽得「當」的一聲,桑青長劍已經脫手。原來是給她的樹枝正好點著了脈門。

  那少女冷笑道:「你的本門劍法似乎還未學得到家,我勸你還是不要恃技欺人吧!」

  那少女翻身進「劍」的時候,衣袂輕揚,衣角有紅線繡著的一條飛魚,站在旁邊的金逐流和那男子都看見了。

  那男子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姑娘,你是飛魚島林島主的什麼人?」

  那少女道:「正是家父。他早已不是飛魚島的島主了。你想見見他麼。」

  那男子道:「原來你是林師伯的千金,恕我們無禮了。」

  桑青垂頭喪氣,拾起劍來,說道:「走吧,難道你還當真要和她去參見林師伯麼。」

  那少女道:「金少俠,你剛才說有牟宗濤的消息告訴我。」

  金逐流道:「不錯,但請你稍待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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