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俠骨丹心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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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尚父怫然不悅,說道:「你雖然說得不錯,但若怕了敵人的強大,咱們還算什麼英雄好漢?再說,以弱敵強,有決心和強敵拼的話,也未必就拼他們不過。」 葉慕華道:「這不是怕了敵人,不過打仗也等於做生意,要看合不合算。敵人兵力比咱們大得多,咱們即使一個拼掉他幾個,也還是不合算的。 「因此依晚輩之見,要打勝仗,最好是選擇有利於我的地點,有利於我的時間,有把握才打,沒有把握就不打,驅除匈虜,恢復中華,這是一件大事,應當從全局著想,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之下,重要的在於消滅敵人的力量,逐步變咱們的劣勢為優勢,這才是上上之策。」 竺尚父恍然如有所悟,點了點頭,說道:「好,請你再說下去。」 葉慕華道:「咱們這次奇襲成功,乃是因為各方面的條件都很有利。一來帥孟雄自恃兵多糧足,以為咱們不敢攻堅,於是一心備辦喜事,防禦鬆懈;二來咱們早就伏有內應,史姑娘又刺傷了帥孟雄,官軍群龍無首,咱們的進攻才比原來的估計更為容易。三來有李大哥招降了六合幫的弟兄,等於是斷了帥孟雄的一條臂膊,將軍府不必怎麼費力就攻下了,這一場咱們的弟兄損傷無多,如瓦解了敵人的一半以上的兵力,這等於用小本錢做了大生意,這樣的仗當然是不怕打。 「但奇襲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咱們若是死守西昌,那就變成是敵人主動,咱們被動了。這樣的仗對咱們很不合算。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必在乎一城一他的得失,不如到外面去,在山區,在鄉村,選擇有利於咱們的地點來和官軍見個高下。外面有廣闊的天地,老百姓絕大多數是幫咱們的,咱們在老百姓中間,如魚得水!而且咱們還可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如此打仗,豈不是對咱們大大有利。」 一席話說得竺尚父五體投地,竺尚父哈哈笑道:「當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麼說來,咱們還是回大涼山的好?」 葉慕華道:「晚輩之見,正是如此,但也不必急在一時,官軍新敗,急切之間尚難重聚兵力,咱們可以在西昌駐紮個十天八天,安頓百姓。百姓有願意跟隨咱們到大涼山的,咱們也可以讓他們有個準備。」竺尚父道:「不錯,我正為放棄西昌之後,老百姓如何安頓而擔憂。這樣倒是個兩全之策了。」 計議已定,大家開懷痛飲。只有金逐流與史紅英記掛著厲南星,卻是難免有點鬱鬱不歡。竺尚父笑道:「已有數百人出去找尋厲少俠了,只要厲少俠還活在人間,七天之內,數百人找一個,總會找得著的!來,來,來,咱們還是痛痛快快地喝酒吧。」 不料接連過了幾天,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一批一批的回來了,厲南星的下落仍是未知。 到了第六天,李敦夫妻和陳光照、石霞姑最後也回來了。他們也沒有找到厲南星。 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都回來了,只有一個人不見面,這人是公孫燕。她是在戰事尚未結束之際就單獨出城的,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找不著厲南星,公孫燕又失踪,金逐流的焦急自是可想而知,於是他和史紅英決意去找尋他們,一定要在找著他們後,才回大涼山的義軍基地。 暫且按下金逐流與史紅英這一路不表,先說公孫燕的遭遇:她到那裏去了?她有沒有見著厲南星呢? 金逐流與史紅英儷影雙雙之際,正是公孫燕踽踽獨行之時。且說公孫燕那日獨自出城,一路尋覓,不知不覺離開了義軍的隊伍。 公孫燕暗自思量,厲南星是在將軍府激戰之際,突然不知去向的。那麼,如果他沒有死的話,那就一定是給敵人俘虜去了。因為金逐流等人都在將軍府中,厲南星如果是逃脫的話,他不會不回來的。 公孫燕還可以斷定,厲南星若是被俘,俘他的人,一定不會是普通清兵,清兵逃命不暇,誰肯帶一個受傷的俘虜走路?因此把厲南星俘虜的人,若不是帥孟雄手下的軍官,就一定是帥孟雄邀請來的江湖好手。這些人知道厲南星的身份,捉了厲南星就可以將功贖罪。 公孫燕跟著清軍潰逃的方向追去,卻不理會沿途的潰軍。潰軍三五成群,集合不成大隊,有些不知死活的上來招惹公孫燕,都給公孫燕殺了。 公孫燕一路搶潰軍的坐騎,頻頻換馬,跑了兩天,潰軍都已給她甩在背後,但她也沒有發現厲南星的踪跡。將軍府那些高手也沒有見著一個。 第四天公孫燕正在路上行走,忽地碰上一個熟人,這人是紅纓會的首席香主宮秉藩。紅纓會中除了她的父親公孫宏之外,地位最高武功最強的就是他了。 公孫燕喜出望外,說道:「宮叔叔,怎麼你也來了?」 宮秉藩笑道:「正是為了你呀,你爹放心不下,叫我來找你的。聽說西昌已給義軍攻下,不知是真是假,我正想到西昌去呢?」 公孫燕道:「當然是真的,你的好朋友金逐流也在那兒。」 宮秉藩道:「然則你何以不在西昌,卻獨自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公孫燕道:「我在找一位受傷的朋友,我懷疑他已給敵人俘虜了。宮叔叔,你一路上可曾發現有人押解著一個受傷的少年麼。」 宮秉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見著,但不知你說的這個人是誰?」公孫燕道:「是厲南星。」宮秉藩道:「哦,原來是他。厲南星的武功很不錯呀,是誰把他擄去的?」公孫燕道:「我只知道他是給史白都打傷,誰俘虜他我可就不知道了,宮叔叔,你認識他?」 宮秉藩道:「他去年和金逐流大鬧薩府之時,我曾經見過他。如果我在路上碰上此人,不會不記得的。」 公孫燕大失所望,姑且再問一問,說道:「那麼你在路上可曾碰見過形跡可疑的人?」 宮秉藩想了一想,笑道:「什麼樣的人才是形跡可疑,我倒沒有留意。但聽你這麼一說,我卻是想起來了。我曾碰上一對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的師徒,或者可以說得是有點形跡可疑。」 公孫燕連忙問道:「這兩師徒是誰?」 宮秉藩道:「是陽浩和龔平野。聽說他們是孟神通一脈所傳,陽浩的父親陽赤符就是孟神通的師弟。孟神通、陽赤符相繼死後,當今之世,中原武林人物懂得修羅陰煞功的就只有他們師徒。」 公孫燕道:「你別忙說他們的來歷,請你先告訴我,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碰上他們的?何以覺得他們形跡可疑?」 宮秉藩道:「前面有個小鎮名喚黑石崗,我就是在昨天晚上在黑石崗的一間小客棧碰上他們的。我與陽浩並無交情,但也曾有過一面之緣。我踏進客殘之時,正巧他在外間和掌櫃說話。按說他是應該向我打招呼的,卻不知何故,他裝作看不見我,就匆匆地躲進房裏去了。我隱約聽龔平野在房間裏問他師父,外面是來了什麼人,陽浩噓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很低,我沒存心偷聽他們的說話,心想這廝既是自高自大,不理會我,我又何必睬他,因此也就不去留意他們是在說些什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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