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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公孫燕道:「我聽爹爹說過他們的名字。爹爹說他們不愧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陳光照是蘇州陳大俠陳天宇的兒子。石霞姑的來歷我爹爹則不甚清楚,只知道她擅於使毒,猜測可能是天魔教的傳人。不過我爹爹也說,即使她真的是出身邪教,但以她在江湖上的行事而論,也算得是個正派的女俠。」

  封妙嫦笑道:「原來你比我還更清楚他們,這就好了,竺姐姐安排她來和你同住,你們很快就可以相熟了。」

  公孫燕道:「他們怎麼來的?」

  封妙嫦道:「他們是和揚州丐幫的李茂一同來的。昨晚三更過後才到,聽說和竺伯伯、厲大哥他們一直談到天亮沒有睡覺。」

  公孫燕心頭一動,說道:「揚州的李舵主?嗯,我記得厲大哥似乎說過,他的義弟金逐流就是和揚州的丐幫同在一起的。金逐流可來了麼。」心想:「金逐流若然來了,厲大哥有個知己傾談,就不至於那麼煩悶了。」

  封妙嫦道:「來了,來了!」公孫燕詫道:「什麼,金逐流會到咱們的女營來?」封妙嫦哈哈笑道:「我說的不是金逐流。是石姐姐和竺姐姐已經來了。」原來公孫燕對鏡梳頭,未瞧見竺清華和石霞姑從院子進來。

  公孫燕和石霞姑見了面後,正待問她,竺清華已在說道:「你們所掛念的金逐流沒有來,咱們這裏有一個人卻為他走了。」公孫燕道:「是誰?」竺清華道:「是厲南星!」

  公孫燕吃了一驚,說道:「厲大哥走了?他上那兒?」

  封妙嫦笑道:「你別心急,石姐姐會告訴你的。」

  石霞姑道:「是這樣的:我們路過瀘州的時候,從丐幫分舵聽到一個確實的消息,說是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兄妹,和他手下的四大香主,走另一條路,趕在我們的前頭,已經進了西昌了。據說史白都是要把他的妹妹嫁給西昌將軍帥孟雄。金逐流聽到了這個消息,很是著急。本來我們是準備繞過西昌,徑直來這裏的,金逐流知道此事之後,就一個人跑去西昌了。」

  公孫燕道:「他為什麼那樣著急?」

  石霞姑笑道:「史白都的妹妹和他哥哥並不一樣,她是個才貌雙全的俠女,聽說金逐流和她的交情很好,很可能兩人已是私訂鴛盟的了,不過金逐流不肯承認。」

  公孫燕道:「原來如此。但金逐流一個人跑去西昌,不是很危險嗎?」

  石霞姑道:「是呀!我和光照本來要跟他去的,可是他不答應。也許他是因為我們本領低微,幫不上他的忙吧。」

  封妙嫦道:「石姐姐太客氣了。不過金少俠的為人我卻略有所知,他雖然放蕩不羈,對朋友可是十分好的,有危險的地方,他一定是獨去獨來,不願意連累朋友。」封妙嫦因為金逐流替她撮合婚事,是以對他極有好感。

  石霞姑笑道:「我知道。我也曾得過他不少幫忙。」接著說道:「昨天我們就是和竺老前輩商量,如何去接應金逐流,西昌有清廷的數萬大軍,而且高手雲集,竺老前輩不能為了一個人興師動眾,等閒之輩又決不能進得西昌,是以厲大哥自告奮勇,要一個人去,竺老前輩起初還是不肯答應的,後來厲大哥始終堅持要去,竺老前輩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他了。」

  公孫燕沉吟不語,封妙嫦知她心意,笑道:「燕姐,竺老前輩不會讓你去的。」公孫燕面上一紅,說道:「誰說我要去呢。」其實她正是在考慮要向竺尚父求情,但卻怕人笑話。

  封妙嫦道:「厲大哥本領高強,又有玄鐵寶劍,他和金逐流聯手,天下無人能敵。西昌高手雖多,諒也困不住他們,燕妹、你也用不著太過擔心。」

  公孫燕紅霞滿臉,啐道:「亂嚼舌頭,誰擔心他了?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大哥,你也叫他大哥的。」

  竺清華忽地唉嗤一笑,說逼:「燕妹,你瞞得我好苦,原來你想佔我便宜!」

  公孫燕怔一怔,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竺清華笑道:「你還不明白麼?」

  封妙嫦笑道:「燕姐,她是妒忌你平日比她長了一輩。」要知金逐流是李光夏的師叔,厲南星是金逐流的義兄,倘若公孫燕嫁給厲南星的話,敘起輩份來,李光夏和竺清華這對小夫妻,當然是要比他們矮了一輩。

  公孫燕恍然大悟,嬌嗔道:「豈有此理,你們想到那裏去了?看我不撕破你們的小嘴!」封妙嫦道:「別鬧,別鬧,石姐姐新來乍到,你怎能不招待客人?」

  幾個年齡相若的少女嘻嘻哈哈鬧了一場,可是公孫燕儘管和她們嘻嘻哈哈,心中的愁悶卻是難解。厲南星孤身犯險,潛往西昌,封妙嫦雖然百般勸慰,叫她放心,她又怎能放心得下?

  這晚公孫燕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驀地想道:「為什麼我這樣牽掛著他,莫非我當真是喜歡上厲大哥了?」陡然間發現了心底的秘密,不禁面紅耳熱。

  但公孫燕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隨即想道:「男女相悅,人之常情,我就是喜歡厲大哥,那也不是什麼可羞之事,但大哥可以為了好朋友冒險,我為什麼不能為了他冒險?我求竺老前輩許我前往西昌,料難允准,我索件瞞著他們,自己去吧,要笑話任他們笑話好了。對就是這樣!」

  公孫燕想到就做,當下重施她對付封妙嫦的故技,點了石霞姑的昏睡穴,穿窗而出,悄悄下山。

  公孫燕匆匆忙忙的出走,沒有攜帶乾糧。她施展輕功,跑到了天亮之後,不覺感到有點饑餓。荒山野嶺之中,找不到人家,公孫燕只好跑到樹林裏找野生的果子吃。

  時序雖屬深秋,未交冬令,但西北高原的氣候已比江南的冬天還要寒冷。公孫燕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吃的果子,連野兔鹿獐之類的小野獸也沒碰上一隻。公孫燕嘆了口氣,心裏想道:「我只好餓著肚皮再跑一程了。」

  剛要走出林子,天氣忽然變壞,飄下鵝毛般的雪花。公孫燕正自氣悶,忽聽得似有車馬的聲音。公孫燕喜出望外,心裏想道:「有人來了,那就好了。好壞可以討點食物。」心念未已,忽又聽得呼喝的聲音。

  公孫燕爬上一棵大樹上,高臨臨下,望出林外。只見有兩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在攔著一輛敞篷的騾車盤問。車上有七八個人,其中只有一個年老的男子,其餘都是女子,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似乎是一隊江湖賣藝的藝人!

  那兩個軍官喝道:「下來,下來!你們是些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公孫燕遠遠地瞧見這兩個軍官,不覺吃了一驚。

  這兩個軍官一高一矮,高的那個身材魁梧,滿頭禿得油光晶亮,矮的那個兩邊太陽穴墳起,腰裏插著一對判官筆。公孫燕以前雖沒見過這兩個人,但因他們的異相,公孫燕一見,就猜到了他們的來歷。

  公孫燕的父親公孫宏身為紅纓會的總舵主,大凡江湖上有點來頭的人物,不論是黑道白道,他幾乎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公孫燕曾聽得父親說過,少林寺有個叛徒名叫彭巨嶸,以及號稱「天下點穴第一家」的青州連家有個子弟名叫連城虎,這兩個人是當朝奸相曹振鏞的爪牙,仗著相府勢力,頗是橫行霸道。公孫宏屢次想要剷除他們,還未得有機會。他吩咐女兒在江湖上倘若碰上這兩個人,須得留心。

  公孫燕心裏想道:「豈有此理,這兩個人好歹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竟然連賣唱的弱女也要欺負。這件事給我碰上了,我可不能不管。但爹爹說這兩個人的本領都是在我之上。我若要管的話,只怕不能力敵,只能智取。」

  心念未已,只見騾車上的男女,都已下來。那老者答道:「我們是川西的樂家班子,到西昌去的。」

  彭巨嶸道:「哦,到西昌去的。你是班主嗎?」老者躬腰答道:「正是。」不知他是否驚惶過甚,答了話連連喘氣。彭巨嶸將他了拉過一邊,說道:「好,你歇歇吧。」拉他之時,指頭暗暗扣一著他的脈門,一試之下,便知這老者毫無內功。這老者也似乎毫不知道對方只要指頭一動便可以致他死命,乖乖地站過一邊。彭巨嶸放鬆了手。心裏想道:「何老大燒了變成灰我也認得,這人既不懂武功,口音又不對,決不會是何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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